身为皇子，纪舒年虽然也曾习武，可与在军营中历练的顾彧卿，并不能相比较。

他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可又觉得这样会显得怕了对方。

清冽的冷香扑鼻而来，纪舒年外厉内荏，警惕地看着顾彧卿，暗含警告：“你想干什么？”

陈有福也非常紧张地看着顾彧卿，随时有上前挨着拳头，从顾彧卿手中救下纪舒年的准备。

顾彧卿看着那张不停张合的唇，嘴角的笑意一闪而逝，他好整以暇道：“王爷觉得微臣想要做什么？”

纪舒年瞪大眼，“你……”

话没说完，手腕被人抓住，沉甸甸的锦袋从手心传来。

这是一枚用金线勾勒的深蓝色钱袋，上面绣着顾彧卿的彧字。

似乎察觉到纪舒年的疑惑，顾彧卿解释道：“不知区区这点黄白之物，能否让王爷对微臣高抬贵手？”

纪舒年第一个反应——这人原来也能说这么长的话。

第二个反应——他真的吃这招！

是了，他母妃自幼对他多有照拂，跟自己的亲儿子没什么两样，也就只有母妃能够拿捏得住他。

“区区这点小钱，你就想收买本王？本王岂会是那般容易动摇之人？”说话间，纪舒年将锦袋挂在腰间。

别说，这人虽然看得不顺眼，但品味还真不错，跟他这身亲王服倒是挺搭。

顾彧卿好脾气地问道：“那王爷想怎样？微臣这月的俸禄，已经全在王爷这，离下月尚有些时日，若是王爷要得急，要不微臣与同僚借点？”

纪舒年暗骂了句穷鬼，而后撇了撇嘴，他佯装嗔怒：“在你眼里，本王便是这般贪财之辈？”

顾彧卿顺势赔罪：“微臣知错，还请王爷恕罪。”

“你已经得罪本王两次，本王听闻你在军营中烤的羊肉不错，便罚你到王府为本王亲自烤制。”

“你可认罚？”

纪舒年在心中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他！

这样，他便能借着名义与顾彧卿拉近关系。

顾彧卿还能怎么样，他只能欣然同意，“微臣认罚。”

纪舒年摸了摸有些饥饿的肚子，“你现在可曾下衙？”

顾彧卿淡淡道：“陛下仁善，予微臣诸多便利。”

这话意思便是，非他值守之日，只要完成分内之事，便能自由安排时间。

纪舒年毫不在意地点点头，“择日不如撞日，今个便让本王看看你的好本事。若是叫本王不满意，本王定不饶你！”

陈有福极有眼色，迅速让马夫驱车过来。

车内，纪舒年抱着暖炉，瞪着径自往车里钻的顾彧卿，没好气问道：“你怎么也上来了？”

顾彧卿神色十分自然，“微臣的马，昨个吃坏了肚子。”

纪舒年：“……”

纪舒年，你要忍住，不能因为你看他不顺眼，进而耽误了大事！

大丈夫要忍常人不能忍之事，不就是你的死对头搭你的马车吗？今后你还要与对方成为好友，你要学会习惯，才能将此事做得天衣无缝！

马车虽然很大，可两人都是个头高的男人，肩膀摩擦也是常有。

纪舒年努力忽视身边传来的热意，他想要借着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随后才刚揭开车帘，便猝不及防被灌了一口冷风，呛得纪舒年止不住咳嗽。

喉间的痒意上涌，因为咳嗽，少年白皙的面容染上绯红，眼中泛着泪水，看起来极为难受。

身后传来温热的触感，轻轻拍了拍，纪舒年想要挣开，对方却不容拒绝地揽着他的肩膀，帮他顺气。

待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对方的手也放了回去，这让纪舒年有些不好发作。

毕竟，顾彧卿也是好心，他总不能不识好歹指责对方不经允许，擅自碰他吧？

正尴尬着，马车外传来陈有福的声音：“王爷，下大雪了，您仔细些，莫要受了寒。”

冬天的天气便是这般，一会儿太阳高照，一会儿鹅毛大雪，老天的情绪十分善变。

王府的下人十分周到，纪舒年刚回到王府，便有软巾送上以便擦雪，还送来姜汤。

纪舒年不爱姜汤辛辣的味道，厨娘往里添了红枣桂圆和饴糖，倒有点像是甜水。

王府的下人也不知道顾彧卿和纪舒年之间的关系，不过顾彧卿还是纪舒年开府的第一位来客，又是纪舒年亲自带回来，下人暗自揣测了一番，便以贵客之礼重待。

不过厨娘在听闻这位贵客，要亲自替纪舒年烤制羊肉之后，也没有想得太多，只当贵人都喜欢这种亲力亲为。就好比前个纪舒年想要吃热炉，不也是亲力亲为？

当然，主子眼中的亲力亲为，是亲自动手将生菜放入锅中煮，而下人眼中的亲力亲为，则是从处理食材到送进碗中，两者间的区别可大了去！

即便纪舒年说了让顾彧卿亲自帮他烤制羊肉，但也不至于让人亲自宰羊。

他才洗漱完，换了身衣裳出来，便见到顾彧卿坐在炭火旁，神情专注地往一整只羊腿上刷着酱料，油汁滴落在炭火中，响起呲拉一声。

亭内人间烟火，亭外大雪纷飞。

似乎察觉到脚步声，顾彧卿抬头看去，却见纪舒年新换了身月白束袖常服，褪去周身贵气，倒像是世家公子哥。

这人似乎格外怕冷，即便是在府邸中，也是常常暖炉不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