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朝纠结过要不要跟阆知穆坦白,可是她害怕,两人的关系过于微妙了,所以一直到最后她也没有敢把张扬和沈国华的事情告诉阆知穆,有一半的原因是她怕说出来之后,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包括张扬,其实他也心知肚明,沈砚朝不说出来也好,他大可含糊其辞把自己和沈国华的关系糊弄过去,也不希望阆知穆是从别人嘴里了解情况。
周二的晚上,张扬约阆知穆出来吃饭,沈砚朝也很识趣的没去,她不想要两人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他也从来没想过两人的关系居然会这样,或许阆知穆有天能够接受,或许她永远也不会接受。
阆知穆最终被阆艳红说动,她头一次和这个消失了这么多年的父亲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还有个陌生男人,阆知穆多少有点不自在,低头喝着橙汁。
阆艳红在一旁推了推她:“少喝点饮料,待会儿吃点饭。”
“没事儿,孩子爱喝就让她喝嘛。”沈国华倒是热情,一边说一边又从桌子底下拎上来一瓶。
张扬咂嘴:“这种东西不能喝多,对嗓子不好。素素呀,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张扬把菜单递过去。
阆知穆没接,淡淡扫了一眼:“随便。”她脸上没什么情绪波动。
阆艳红笑笑,赶紧打原场:“孩子不挑,你们点吧。”
“妈……”看到阆艳红这样,阆知穆欲言又止,两股眉拧了又拧,实在想不通前段时间还因为唱戏的事儿恨死眼前这个人了,如今又能够心平气和的做在一起吃饭,她想不通。
张扬显得有些尴尬,沈国华一把夺过菜单,爽快的摆在了阆艳红面前:“那师妹你来点,我请客,不用省!”
三人的关系说起来其实很微妙,这个时候要是像老朋友那样没隔阂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是压根不可能的,但是要是真聊起天来,除了以前在剧团里的那些事儿,也没什么好说的。
或许物是人非,人的想法一天一变,这个时候,三个人到底谁恨谁,谁又放不下已经没有探讨的必要了。
阆艳红佯装认真的点了几个菜,沈国华在一旁倒酒。
“你少喝点儿,自己什么酒量不知道啊!”张扬嗔怪,语气和老夫老妻没什么区别。
阆艳红在一旁不做声,能做到这份上,阆艳红觉得自己已经够大度了,送走了老公送闺女,搁谁谁也受不了。
只不过自己这个情况,除了退而求其次的让步,似乎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大半辈子过去了,人最终都得学会妥协,阆艳红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一直放不下而已。
反观阆知穆,她的倔强是悄无声息的,是初春破土而出的嫩芽,无声的反抗比歇斯底里来的更让人难招架,嫩芽可以承受风雨,却承受不了一脚的踩踏。
张扬就是那一脚,踩断了自己和阆艳红仅连的一丝根茎,自私的把它移到盆里,可是除了暂时的妥协,阆知穆想不出任何办法。
“素素,去了y城,就有专业的老师教你了。”张扬的兴奋与是建立于他对阆知穆所有的“以为”上面。
他以为比起满堂红,阆知穆会憧憬更好的剧团和老师;他以为比起淮口,大城市更具有吸引力。
可是他永远不会以为,如果不是阆艳红,对于他这个爸,阆知穆一点儿也不想接受。
阆艳红闷闷的端起酒杯嘬了一口,头一次觉得啤酒涩到心里。
“跟你爸去了,就好好学。”阆艳红语气里是少有的无奈,兴许是酒喝多了,她嗓子发干,一个劲的想咳嗽,憋了半天,却什么也咳不出来,附在阆知穆后背的那双手也迟迟没有拿开,“妈以前总不让你唱,妈知道,你想唱,你想唱就唱出本事来,让妈看看。”
阆知穆见不得阆艳红这样,可她不哭,抽过纸巾帮她妈擦眼泪,依旧一言不发,动作却小心翼翼。
张扬和沈国华很识趣的不说话,两人用眼神交流,对于面前的离别,张扬头一次觉得愧疚,当然,这份愧疚,在阆艳红把阆知穆交到他手上的时候随风一并烟消云散了。
“好好听爸爸话。”阆艳红摸着女儿的头,她曾想过很多方法来阻止阆知穆学戏,却没想到,直到最后,也没有阻止成功,反而亲手把女儿推去更高的地方。
如果有那个能力去摘星星的话,为何不伸手试一试呢?
“就不能明天再走吗?我想再回去住一晚。”
看着阆艳红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阆知穆脸上肌肉控制不住,一顿饭吃下来,她有一半的时间是想哭的,边吃边颤抖,明明只喝了些橙汁,却一个劲的反胃。
要是不说话还能控制,一说话,风一吹,温热得眼泪压根就不受控制,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刹不住,她没想哭的。
张扬站在她后边摁着她的肩膀:“素素,明天五点我们就要走了。”言外之意是今晚不能回去了。
说阆艳红狠心吗,实则也不是,如果自己没有生病呢,没有那么戏剧性的变化,她也根本不会妥协,甚至会和张扬大打出手,朝他吐口水,把他撵出门,冲他大吼:说他恶心,质问他有什么脸面来抢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