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过来!”阿姐蹲在地上,她银白的长发拖曳在地上,月牙色的纯色长袍裹住阿姐修长的身体,她接近半透明的脸庞,在盛夏的夜晚散发着冰凉的气息,似乎在低头观察着,“嘘!”示意小小小点声,会打扰到地上的东西。
小小蹑手蹑脚地乖乖上前,乖巧地蹲下来,和阿姐一起看,小小嫌弃地皱起眉,“咦!好恶心!”
小小后退几步,扭过头去,不想再看第二眼。
地上是两条软趴趴的蛞蝓在向前爬行,他们的身后是一条隐约可见的水痕,是他们前进的路线。
“哪里丑了,我觉得挺可爱的。”月光照在阿姐的脸庞,显得人几乎透明快要消失。
阿姐站起身来,说:“这两条蛞蝓方才我看了许久,小的这只没什么力气,爬的不远,爬一会就要放弃,停在原地不动,大的这只就在一旁一直等它,催它,三个时辰了,竟然爬了好几尺,真是了不起。”
小阿姐是真心的在说这两只蛞蝓的“了不起”。
小小靠近阿姐,贴着她,抱紧阿姐,深吸一口气,是熟悉的雪山冰凉的气息。
“你小时候就是像这样,软软趴趴的一条,好可怜的一条小虫儿!”阿姐摸着小小的脸。
“我哪有那么丑!”小小不承认!
“不然你为什么叫小小,你小时候太小了,我几乎怀疑我快要养不活你了!”阿姐说。
阿姐几乎没有讲过小小幼时的事,阿姐不喜欢回忆过去,阿姐说回忆过去会显得她已经很老了,不过小小大概能猜出来,她是阿姐收养的唯一一个昆仑山灵,她原本就像那只被她吃掉的雏鹰一样,被母蛇抛弃。
因为太过瘦小,没有抚养的价值。
以阿姐这样的身份,以公正自持坐镇昆仑,她的任何私心都是对昆仑所有生灵的不公,可这样的私心全部都给了小小,抚养的小小的那几百年牵动着阿姐几乎所有的心绪。
她原本可能刚出生就会死,却因为阿姐天平的倾斜,多活着这么多年。
没有阿姐,就不会有小小。
刚抚养小小的那几十年,昆仑生灵颇有怨言,他们眼中高贵的那位大人竟然徇私,偏袒抚养某一位小生灵,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尽管没有一个人敢在那位大人面前提一句,大人做什么都是正确的。
可是当小小逐渐长大,昆仑所有生灵都觉得小小的存在似乎是天意。
她是那位大人冰凉的身体唯一的热源,唯一的私心,她空洞的眼神只有看到小小才会有温度,是小小的存在才让它们这些宵小得以窥见那位大人的一隅,是平凡人有感情的血肉。
它们并不敢称呼那位大人为“阿姐”,当小小蹦蹦跳跳在它们面前谈起“阿姐”时,都让它们有种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幸福,感同身受着那位大人不曾给予他们的温暖。
“小小,你在小在我身边长大,化成人形后,我也时常叮嘱你多去人间历练。”
“你虽懒散,修行也是马虎,但我说的话你也还算能听进去。所看所闻也不算少,你觉得昆仑山的生灵和外面的妖有什么不一样吗?”
小小几乎脱口而出:“昆仑山的妖很自由,很野……比较随心所欲……”,歪着头思考些许,“外面的妖感觉他们更像人,用各种道德规律约束着自己的行为。”
阿姐点点头,“你从小就是这样被我养大的,我希望你能健康长大,快乐和自由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整座昆仑,也是自由的。”
“你长大了,当然会有自己的烦心事,这太正常不过了!”阿姐温柔抚过小小的发梢。
“你的困惑,疑问,解答,甚至是还未得到的解答,阿姐也无法给你一个回答,都要靠你自己去体验经历。”
“如果你觉得不开心,那就再见,何必为了一棵树而放弃茫茫林海。”
小小抬头,她立刻想到了问心,说道:“我觉得挺开心的,我挺喜欢他的。”
阿姐点头,“嗯?”
“可是,我感觉,我好像并不爱他……”
阿姐没说话,示意她继续。
“我不懂什么是爱,阿姐,你爱我吗?”
阿姐思索了一番,回道:“小小,我爱你,可是我也很爱很多人,你不是我的唯一的爱。”
小小噘着嘴,用头撞了撞阿姐的肩膀。
“我去问了很多凡间的人,他们说爱是另外一个自己,爱是金钱,爱是欲望,是占有……”
“我好像对问心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如果他在我身边,我会很开心,如果他离开我,我也不会觉得有多难过。”
“唔,应该还是会难过一阵子的吧……”小小认真思考了一下。
“绝大部分情况下,我都没有设想过,我会一直一直和问心在一起,那也太无趣了。”
“他又是人类,我看着他一点点变老……”小小稍微想了一下问心可能变老的样子,便皱起了眉。
“我会害怕,我不想看到问心变老的模样!”
小小的手抓紧了阿姐的衣袖,阿姐观察着小小的神色变化和她细微的动作,眼中寒光一闪。
“小小人儿~”阿姐很喜欢这样叫她,舌尖卷起的颤音,“万事皆问因果,你们之间的因,皆源于他的善举……你这些年对他的好,已经足矣。”
阿姐似有若无地向远处瞥去一个眼神,又说到:“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一直留着问心吗?”
阿姐认真地看着小小,小小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半点犹豫,神色亦是认真,“不想,他是自由的,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