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旬在幽暗中不过等待片刻,江彻便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了。
“这个?”
江彻递过来一个发着幽光的东西。
那是半片七窍狱法盏,里面装着一柱微微颤动着的白色火苗。
书中记载,这七窍狱法盏原是天道之物,也不知道何时竟下了人间。这君止倒是十分厉害,能将它找出来,并用它锁住长明火之灵。
而那白色的火苗,便是长明火中的其中一片--幽天。
另一片是红色火苗,名叫玄天。
幽天性阴柔,燃的是世间邪恶之念,玄天性刚烈,燃的是世间痴爱偏执,二者相辅相成,便能燃尽无极道中之万千善恶情欲。
但不管是幽天还是玄天,它们都是认主的,只能为附禺山上的仙师所用,不可能轻易被外人利用。
当年长明火失窃,附禺山上,能驱使它的,只有他与君止二人。
君止虽是未渡仙骨不是仙师,但是他是天尊的弟子,又在附禺山上待了四百年,长明火能跟他走,并不出奇。
照此看来,君止与鬼道勾结,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这样的人,就应该明白自己无论再做什么,都无法洗净那双脏污的手了,而君止,甚至还敢在临死前问他是否后悔。
真是可笑。
乐旬愣了好一阵,从江彻的手中将那狱法盏接了过来。
乐旬试图往灯盏里注入灵力将长明火唤醒,可惜他如今的灵力断断续续,并未能如愿,长明火不过是隐隐约约闪动了两下,便一动不动了。
“这是,号称能焚尽世间万物的长明火?”江彻懒懒地靠在一旁,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
“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它只是被锁了神智。”
“哦。”
“在城门外,你所说的阴阳界,是什么意思?”乐旬终于想起了他初出折子梦时,江彻说的话有何奇怪了。
“阴阳界就是水阴君来到人间的通途。也就是巧涂道的缝隙。你应该知道,黄泉道的鬼能来到人间,便是因为巧涂道出现了裂缝吧。其实这缝隙,并不是固定的,水阴君在何处开启,这缝隙便在何处。就像现在,这里,就是阴阳界。”
如此看来,这折子梦虽破,但是他们仍在水阴君的地盘,难怪他的灵力恢复得如此缓慢。
“此事,你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乐旬盯着江彻问道。
“获取见识的道路只有两条,不是读万卷书,便是行万里路。江某不才,两样都占尽了。天官大人,你不会是一心修道不闻世事吧?”
“胡诌。”
乐旬在进入无极道前的那几百年里,附禺山中的书册他都翻了个遍。虽然在落入封渊之后,他的记忆不是特别好了,但若是其中真的有关此等厉害的人物记载,他是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连附禺山上都没有记录的事情,人间更不可能有了。
江彻的话,真真假假,不可全信。
乐旬如今寻回了真身,要探得眼前之人此刻心思易如反掌。
但是不知为何,乐旬不再愿意伤害他了。
乐旬默默地将狱法盏收了起来。
“危险。”
就在此时,江彻脸色倏忽变得严肃起来,一把抓过他的手,将他拉到身后。
随即远处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坍塌声,紧接着二人所在的涵洞开始塌方,覆下来的泥土排山倒海般卷席而来,一直卷到乐旬二人的跟前。
江彻刚在他们的脚下划下一道屏障,乐旬却一脚踩空,掉了下去,江彻见状,扑了过去,二人相拥着,一同被卷了进去。
乐旬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道避水符里,被泥流弄脏的衣衫与身体也不知何时被清理干净了。
江彻正在一旁目光睒睒看着他,见他醒来,向他伸出了手,将他一把拉了起来。
乐旬环视着四周,目之所及,皆是涌动着的海水。
那一道避水符立在水的中央,像一叶扁舟,漫无目的地飘游着。
不知何时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似乎在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乐旬下意识将江彻护在身后,但江彻似乎对此处不陌生,不曾有半分惧色。
“这是何处?”
“应该是尾闾之下。”
尾闾之下,是人间万千江河湖水所归之处。
“你看那里。”江彻抬了抬下巴。
乐旬定睛一看,赫然发现在那旋涡之外的灰色海水中,耸立着一个庞然大物。
庞大到乐旬一时无法看清它的全貌,只能从它的局部推断出是某种兽类。
它的其中一只脚踩在了旋涡之中,水流巨大,它却是纹丝不动的。
巨兽的身体似乎被强大的封印镇压着,安静得像一个琥珀。
透过封印,可以看到光秃秃的皮肤上面有栉次鳞比的纹路,似乎曾有羽毛或者鳞片,不过是消融在了漫长的岁月之中了。
乐旬二人,顺着那巨兽的躯体察看,许久,终于拼凑出了它的全貌。
那巨兽的头颅巨大,牙齿的咬合惊人,前肢短小粗壮,后肢修长直插海底。粗壮的尾巴竖立在海水中,犹如一座刀削斧劈过的陡峭山峰。
更可怕的是,它的身上有一颗真元。
兽类生魂中能修炼出元神的都是只手可数,像眼前这般修成真元,乐旬从未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