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将那暗器化了去,不料,那利刃却遽然化为一缕黑烟,利落地从他的指缝穿过,尔后,正正钉在了槐桦的眉心之上。
周遭的空气似乎在瞬间被凝固住了。
槐桦在乐旬的身后直愣愣地倒了下去,半圆状的翠玉从帕子中滚了出来,摔成了两截。
传来一声清脆的玉破碎的声音。
槐桦倒地时惊起的尘土和细雪,恣意迷乱着乐旬的心和眼。
乐旬呆立在了原地,定定看着自己那只伸出去却什么也没握住的手。
直到那血红色的法器被来人从槐桦的尸体中抽出,发出一阵阵骨头与血肉撕裂的声响,乐旬方才回过神来。
结魂绳上试图逃命的人群早已伏跪在地上,不再有半分挣扎。倏忽安静下来的队伍,让排在末尾的句恕一脸的茫然。
逃跑的士兵一个不剩地被杀死在路上,鲜血在他们的身下围成一个圈,随后骨肉化成一滩腥臭的污血。
他眼前的世界,死一般地安静。
等到尘埃落定,乐旬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那人身量极高,站在乐旬面前,生生高出半个头来,玄色劲装板着身子的姿态更显气势迫人。
风雪在他的身旁打转,却丝毫不能近他的身。
雕刻着夔牛纹饰的玉质面具将脸庞遮得严严实实,他的身上没有一片雪花,但却让人望着一眼便觉呼吸凝滞,遍体生寒。
是他。
是君止。
一百年前,乐旬与他一同落入吞魂噬魄的封渊,本以为他早已灰飞烟灭,未曾想他竟能活着从封渊出来,并将人间践踏如泥。
乐旬似乎在那一刻明白了当年那个劫难的缘由。
当年君止对他怨恨至除之而后快的缘由,在这一刻似乎有了答案。
是天道。
君止是天道选择的反派,生下来就是为了颠覆人间与正义,戮杀世间的良善与美好。
他生来就是如此。
他必须死。
君止的身后,还立着十二道身穿紫衣看不清楚样貌的身影。
方才那些逃跑的士兵,便是死于他们之手。
乐旬认出来人之后,心中应时生出万分警惕。
二人沉默地对峙着。
君止在等待乐旬的主动出击,乐旬也在等待着君止露出哪怕只有一分的破绽。
“铃铃--”
队伍的最后蓦然传来一阵有规律的声响,是句恕脚上的铃铛,在肆意地晃荡着,又似乎在挑衅着。
乐旬抬眼,瞥见了那人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那十二道身影得了旨意一般,瞬时合而为一,闪现到了句恕的跟前。
眼看着那道光影一般的剑就要落在句恕的脖颈之上,乐旬迅速移到了句恕的跟前,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尔后掌心蓄满灵力,静待着那一道影剑劈落。
但那影剑最终并没有落下来,而是化成了一道黑烟消散了。
蓄势待发的乐旬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因为原本立在原处不动的君止,开始向着他们大步走来。
君上身上的气息带着强烈的侵略性,肆意侵吞着乐旬的灵力,将乐旬逼得频频后退。
“快走。”
乐旬下意识将那一群人往后推着,试图让他们逃走。
但是除了句恕,无一人敢动。
眼前这个人太强悍了,乐旬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强悍。他的脑海中开始闪过无数应对的招式,但最终还是紧咬着牙关,左手紧握在长剑的剑首之上。
乐旬的耳边隐约听到了远处传来句老与家将的呼喊声。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快一些,再快一些吧,带着句恕,走得越远越好。
乐旬能听到的声音,君止自然也不会遗漏,他身上的杀气愈加重了,落在乐旬身上的目光也不再有丝毫的感情。
七七大劫将至,乐旬深知不能轻易拔出那把剑,但依君止的能力,若不竭尽全力,他便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乐旬方才心念一动,欲召出天予剑,手腕便传来一阵剧痛,剑未出鞘已被眼前的人击落在地。
君止不知何时已靠到了他的跟前,扼住了他的手腕。
靠得极近了,乐旬方才听见那张面具之后,响起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自寻死路。”
话音刚落,乐旬便被狠狠地甩了出去,地上擦出一条长长的血道。
乐旬感觉五脏六腑翻了个转,喉咙涌出一片腥甜,血迹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他还未来得及起身,君止已来到他的跟前,宽大的手扼住他的脖颈,似乎下一刻便要将他捏了个粉碎。
“自不量力。”
面具里那道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随后乐旬清晰听见,他的骨头在一刹那被捏成粉碎的咔嚓声。
他的□□化成了一片血雾,消融在空中,也消散在刚刚赶到眼前的句老瞳孔之中。
那法器的威压非寻常凡人可挡,句老虽有几分修为,但也仅仅是支撑着他从城中走到了这里而已。
他甚至都没有机会走到句恕的跟前。
那一阵晃荡着的铃铛声不再响起。
所有人的脸上都不再有表情,也不再有丝毫的动弹。
不管是凡人,还是修道者,在强大的力量面前,都是一样渺小。
乐旬那双曾可移天换日的手,连一次反抗都做不到。
他的元神被定在空中,动弹不得,任他极尽心思,再召不出丝毫的灵力。
那玉质面具下露出来一双东海一般深邃的眼睛,正灼灼地盯着乐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