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司里,以素娘为首的一群织锦娘们围拢在周瑛身边,看着她手中绢上的花样犯了难,底部是盘锦如意纹样,中间暗藏着鹿、仙鹤、四季花卉以及松树,连带一圈百蝶环绕。
“这花样着实不好织也不好绣。”
“是呀。不仅不好织绣,而且这纹样一看就是耗时耗力,工时上也来不及。”
织锦娘们交头接耳的声音都传到周瑛的耳朵里。她的心沉了又沉,远在南中的诸葛亮给她出了一个大难题,军资短缺,眼下各司唯有锦司有可能在短短一个月内拿出大笔资金来。这一切都要考这一个月锦司的蜀锦售量翻上三番,才能解了诸葛亮的燃眉之急。
所以收到消息的周瑛第一时间绘制了最新的纹绣图样,又求到卓采处,将她新出的寓意福寿绵长、六合同春的蜀锦夸得天花乱坠。让卓采替她打通了销路,接了五笔大单子,各自收下三分之一的定金,先送去南中,余下的银钱只得按期交货后付清。
这条路退不得,所以绣不出的花样也要想着法给绣出,再费时费力也得赶工织成。
“我来试试吧,夫人。”晏黛从人群中款款走出,接过周瑛手中的图样,沉思一会,眸中闪动着光道:“可以把锁绣的技法改改。”她说罢坐到绣架前,捻起两根针线介绍道:“两针同时运针,一根针用铺针的法子绕出线圈给订上,再用另外一个绣针绕出一个线圈,两个线圈拉紧,用滚针交错使用,保证针脚齐整。”
顷刻间,一朵牡丹便绣出来,比原先的针法要快上不少,看的众人么啧啧称奇。
晏黛得了夸赞,脸上浮现淡淡红晕,轻声道:“各位姐姐都是绣织老手,若咱们采用这新绣法,再辛苦几日,这货一定能交付上。”
周瑛对众人道:“若是这朝难处顺利过了,大家的工钱自会涨不少。”说着看向素娘。
素娘立刻心领神会,吆喝道:“黄长史可从未亏待过大家,想当初咱们在那些私家锦坊被欺压的多狠,来到锦司总算是被堂堂正正看重,工钱从未克扣,马上又给咱们涨工钱。一下算来,可比家里的汉子拿得多。咱们还不铆足了劲干!”说罢用胳膊轻轻捅了捅身边的姐妹,附和声连绵不绝,织锦娘们坐回织机,都颇有干劲。
见此景,周瑛总算松了口气。这些时日,她决不能松懈。
还未来得及喝口热茶,就听见汤音火急火燎的声音奔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话里带着哭腔。
引得织锦娘们纷纷侧目,还是窦彩心思镇定,一把抓住脚下生风的汤音,拽到一旁僻静处,“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同夫人说。”
周瑛走过来,瞧见汤音脸上还有泪痕,知晓大事不妙,心中如擂鼓般响动,眼神示意她仔细说。
“午膳后少夫人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呕出好大一口血来,紧接着便是腹痛不止,下身开始血流不止。现下人已经不清醒了,杜夫人见状晕了过去,三夫人前几日带着两位公子探亲去了娘家,府里已经乱作一团了,没了拿主意的人。”
这一番话犹如冰霜劈头盖脸向周瑛砸来,登时浑身僵硬,固然她经历浮沉多年,女人产子危急的事她也经历过,可这种情形她不由得心惊肉战,好在身旁的窦彩扶住了她。
窦彩还未等周瑛吩咐便低声道:“夫人这事蹊跷,阿来伯随军南征,如今成都可靠的医士只有宫里的崔医挚,约莫时辰应已当完值刚出宫门不久,奴婢这就派车去接人来。”
周瑛微点下头,窦彩便把周瑛搀扶给汤音,急忙去了。
周瑛也随汤音赶回府中,见川宁院中的婆子丫头皆神色慌张,端出的水盆里黑红一片。但好在卫悦指挥有度,烧水裁布的丫头有条不紊。
踏进里屋前周瑛吩咐定安封锁阖府,尤其是川宁院的所有丫头婆子一律不许离开院子,若有形迹可疑者立刻送到她这来。
周瑛进屋撞见诸葛果守在伏轩秀的床边,看到她来,紧张的脸色终于浮现一丝希望。只见伏轩秀气息微弱,面如白纸,毫无血色,发不出一丝动静来,身下的被褥衣裙早已被血色染红。她同诸葛果嘱咐道:“慌乱之下,人多手杂,一定要守好你嫂嫂。”
见伏轩秀微微睁眼,周瑛屈步坐在床边,拉住她冰凉的手,簌簌落泪,哽咽道:“好孩子,你再撑一撑,宫里的神医一会就到。”
“母亲...我...”伏轩秀声如蚊蝇,周瑛俯身贴近方才听到声响,“我不想死,乔郎还没回来...我要见他最后一面。”
“说什么胡话,你必得提着心中一口气来。我已让书信快马送去南中,你定要等乔儿回来。”
伏轩秀“嗯”了一声,眼角划出一滴泪,便又阖眼昏沉过去。
周瑛从卫悦手中拿过热帕子给伏轩秀擦了擦额间的冷汗,环顾一周发现伏巧玉竟不在府里。她刚想过问,就听外面定安的声音,“夫人,崔医挚来了。”
“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