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巧玉装成不知情的模样,惊讶万分,登时身子抖如筛糠,跪地给刘禅行礼,却被刘禅亲昵扶起,她拭泪解释道:“臣女前些时日听黄夫人提及今日是皇思夫人的祭日,又听些往日皇思夫人的事,心酸不已。这样好的女子甘愿追寻先皇奔波各处,不言辛劳。诞育陛下后未享一日之福便香消玉殒。同为女子,臣女对皇思夫人又是钦佩,又是心疼。”说着话,又流出两行清泪来。“今日来祭拜,只愿夫人能在仙界安享极乐。”
这番话着实触动到刘禅,阖宫各处,没人会触太后的眉头提及他的母亲甘夫人,今日的祭礼,连皇后张文莹都不愿来。而这个女子与母亲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听闻母亲曾经的故事,便自发前来祭拜。登时深觉伏巧玉伶俐知心,遣散了一众侍从,只留她在观中,说些母亲的事,见伏巧玉一张艳丽的脸聚精会神,十分感兴趣的模样,他又兴奋地说了许多。等说到口干舌燥之际,已是午后,伏巧玉起身便要告辞。刘禅见人要走,感觉心头像是空了一块,但碍着周围都是侍从,也不好出言相拦,便将自己一把玉骨生凉的流萤小扇赐予她,让她得空可来宫中。
伏巧玉只说自己身份低微,若不是因为是丞相府的远房亲眷,那日的赏荷宴还没资格来。这话说得极为可怜,又让刘禅生出怜惜之情,只说了句“你放心。”像是心下有了主意,便让侍从护送她回诸葛府。
藤椅上的伏巧玉抚摸着这把小扇,心中无限柔情,看来刘禅真是对她动了心。那句“你放心。”是不是真要接她进宫为妃。正想着,忽而莲香来禀,“女郎,璞霞院的窦彩姑姑来请您,说是主母寻您问话。”
伏巧玉脸上一白,心里突突地跳,觉得很是不安,待换了件正式的衣裙,去了璞霞院。见到周瑛后,便是行了一个万福礼,落座后,卫悦添了茶便率领一众小丫鬟退下。
屋里只剩下周瑛和伏巧玉两人。
伏巧玉被周瑛打量地有些发怵,讪讪一笑,“夫人这么晚寻我来,可是有事?”
“晚膳前,陛下召我进宫,问了我件事。”周瑛说到此处,瞧见伏巧玉拿汤碗的手指微颤,又继续说道:“问及你是何年纪,是否婚配。我当下有些奇怪,陛下日理万机,怎会郑重其事地召我过去,问你的事。想问你与陛下是如何相识的?”
伏巧玉霎时手足冰凉,极力压制住内心的焦灼不安,回道:“赏荷宴,我与陛下有过一面之缘。其余无他。”最后四字,她说的很重。
“陛下今日问了你是否婚配,我说了你在东武已被家中许了亲事。陛下听后没再问其他,便让我回来了。”
周瑛此话一出,伏巧玉像是被浇了盆凉水,浑身被激了个透心凉,紧紧攥着的拳头,留长的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
什么叫没问其他的。白日里陛下还说让我放心,眼下怎会如此冷淡。
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落在周瑛眼中,一下便明了伏巧玉应当是自赏荷宴与刘禅的一面之缘后,便存了其他心思。
周瑛叹了口气,直接挑明劝道:“你只去了一次宫里,便觉宫中繁华似锦,纷乱眯眼,可这背后却也是生吞活剥的地界。尤其是后宫,你若无家无室进宫为妃,身后没有依仗,君恩如流水,今日来,他日去的。免不得要费尽心神,跟他人争一时的荣宠,拼一世的算计。这样富贵的日子也过的不安生。”
这番话她说的真心,她自十几岁便在东吴的宫里与吴太夫人斗,然后又是斗倒了袁佩善、徐若琼还有吴庭壁,斗到后来发现她始终斗不过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君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间,便能让下面这群人争得你死我活。她回望过去,才庆幸当初从东吴逃脱出是件幸事,如今能安稳度日,不必仰人鼻息讨富贵是何等自在。
可惜伏巧玉还年轻,她不懂周瑛其中意。她只觉得周瑛一个闺中妇人在内院里没有其他姬妾与她争,便生出这番与世无争软弱无能的性子。她与周瑛不同,她自小就见识过府里阿父那群女人们为了荣宠算计的狰狞模样,她不怕入宫后这样的日子应付不过来。要得了富贵余生,便得付出点代价。
这番思量暗藏于心中,脸上只露出垂听教诲的模样,在听到周瑛让她待伏轩秀生产后,便回东武后,她突然头晕目眩,拉住周瑛哭诉道:“夫人,我真的没有僭越的心思,望您垂怜,我愿踏踏实实地入宫为女官,伺候太后,绝无二心。”
“我送你入宫在太后身边伺候是想让你学些本事在身,日后也好出番成就来。可是如今你与陛下这段说不清的情谊显出来,过不了两日,阖宫都会知晓。你顶着这份指点入宫为女官,免不得被别有用心之人拿来做文章,再有眼红的夫人将你一个下人踩在脚下,你也反抗不得,如此你的日子也不好过,不如回了东武,我给你添份厚实的嫁妆,若夫婿得力日后谋定一番前程,你做正头夫人的日子远比在宫里为女官要舒服。”
伏巧玉哭的脸色惨白,还想再辩上一二,可见周瑛冷着的一张脸,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只被卫悦搀扶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