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瑛欣慰一笑,拍拍窦彩的手安慰道:“这种人还不值得我生气,更不值得你如此。”说完提步进了川宁院。
本来在杜禄芸身旁耀武扬威的吴嬷嬷,这下看周瑛来了,立刻泄了气,耸拉着眉眼一收方才的神气,微微侧身躲在杜禄芸的身后。
杜禄芸瞧见周瑛一进门,便是威仪万千,院中一众婆子丫头更是对周瑛比对她恭敬不少。心下更是想到平日里这些见风使舵的下人,有多不把女儿伏轩秀放在眼里,又想起自己一个正夫人在东武老宅,被几个姬妾压在头上这些年,心生怨气。今日非得杀杀这些偏门的威风。
可见伏巧玉从她身边翩翩略过,笑盈盈地朝周瑛走去,旋即行了一礼,含笑道:“巧玉见过夫人。夫人事务繁重,回了府还没得歇息,就来看望吾妹,可真真儿把轩秀放在心尖上疼。”
这话一出,倒给周瑛安了个贤惠婆母的名头,若再质问显得不应该。
周瑛这才认认真真地瞧这位人精一般的伏巧玉,面若桃李,眉长目秀,还生出一张讨喜的巧嘴。在外人眼中,恐怕会把两姊妹比上一比,巧玉无论是长相还是待人接物都要胜过轩秀几分。心下疑惑这伏家当初怎么没让玉人一样的伏巧玉嫁来,而是让老实本分的小妹轩秀结了亲事。
还未等周瑛开口,伏巧玉又搀扶住周瑛,娇俏道:“夫人可曾尝过束姜茶,那可是东武有名的暖身汤,最是滋补养人。屋里正烹着呢,夫人可愿赏光。”边说边作势给人往正厅里带。眼睛还瞥向守在正厅门前的杜禄芸,示意母亲别再多言,赶紧撩帘伺候。可杜禄芸那肯舍下身子做这事,吴嬷嬷倒是眼疾手快,立刻把珠帘一掀,讨好似地朝周瑛一众人笑,给人请进屋来。
老话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伏巧玉前前后后殷勤伺候着,把自己亲手做的针线荷包送给周瑛等女眷品评,一番下来倒让窦彩他们的气意消了几分。周瑛自是一直观察着伏巧玉,又听她说道:“我这妹妹刚刚吃完安胎汤药歇下,这会子恐怕已经深睡了。都说女人怀胎辛苦,她呀夜里总是睡不着,好不容易白日里补眠,不巧夫人您来了,也不能上前请安伺候。就让我好好侍奉,尽尽孝心吧。”
周瑛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丝毫不给她发难质问的机会,哪能在伏轩秀熟睡时闹一场。即便是满身的怒火,也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起不了任何威力。略问问在此地吃住可还习惯,闲话一会,见窗外狂风骤起,阴雨密布,滚滚雷声响动,想来快要下雨,便带人回了。
伏巧玉给人妥帖送出门,方才松了一大口气,回身见母亲冷冷看向自己。她脸上的笑意一滞,问道:“阿娘是在怪我?”
“瞧你这幅殷勤的下人模样,哪有士族家女郎的矜贵!”杜禄芸甩袖正欲离去,就听身后伏巧玉说道:“世家的矜贵?您倒是挺着一幅世家矜贵的模样这些年,可又得到了什么?阿父一房接一房的妾室纳着,可曾顾及您。您因为这身看不见的皮,不肯舍下身子求回阿父的心,让我从小吃尽苦头,看尽那些侍妾是脸色。我哪里还像一个世家女郎,哪里又有您说的矜贵!”
凉风带雨吹向伏巧玉那张阴沉沉的脸,激地她心底忍不住打颤,她收齐方才那副取巧陪笑的娇柔之色,继续道:“当初这门破天富贵一样的亲事落在伏氏头上,我本以为嫁来丞相府的会是我,可是您竟然又一次选择了小妹。我和她同是您的女儿,她自小被送到姨姥家中娇养长大,养出一幅见不得场面的懦弱性子来。而我在自个家中,忍气吞声,做小伏低这些年,修炼出如今您看不上的曲意逢迎的本事,竟让我嫁给一个读书的破落士族。阿娘,我不甘心!”
杜禄芸面露厌恶,似不想再听,打断道:“不甘心?若你是个男子,有这番心思和本事倒也就罢了,可你偏偏是个女子,不甘心也得认命!等你妹妹生子后,你就给我滚回东武备嫁!”说罢不再理会伏巧玉眼中的哀怨可怜,直接进屋。
留在院中的伏巧玉,几缕青丝被瓢泼大雨带下,黏湿在脸颊旁,心底的痛蔓延至全身,嘴角挂起一丝讥讽的笑,“要我认命!我偏不,我自己的命,得我自己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