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周瑛一切明了的眼神,她不在躲躲藏藏,泪眼婆娑痴痴地问:“奴婢..我...”她顿了顿,大起胆子继续说道:“我是不是有些痴心妄想?”
她还记得那天她接了周瑛在永安传回的令,给戚夫力等反叛将士的家眷下毒,她备好了东西,遇见了在府门口等待多时的蒋琬。他对她和煦一笑,提醒她小心毒液沾手。她将自己心中的忐忑尽数告知,她如此狠毒,是否给自己积攒了罪孽。他答,若有罪孽缠身,他会与她一起受。
事毕,她会不自觉想起那个与自己并肩而立的人。可她深知自己和蒋琬之间的身份是云泥之别,她将这份心意暗藏于心中,不敢让旁人知晓,可还是鼓起勇气向周瑛问起这个问题,她总觉得周瑛与他人不同。
周瑛确如她所想,摇摇头语调轻柔道:“错的只是这个身份,不是你的心意。”
说到此处,周瑛不禁想起自己,假如当初她那一缕魂魄没有投到周氏三女郎的身上,而是投到其他侍女丫头身上为奴为婢,她如今的日子大概也不会好过。若是幸运点,也许会指派嫁给庸碌的管事,后代依旧世世为奴为婢,像是逃脱不了的命运。若是不幸,稍有不慎便会身死陨命,奴婢的一条贱命。
更不用说她以这样的身份,即便遇到诸葛亮,也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后续。她不过是另外一个窦彩罢了。
郁结于心中,气氛逐渐凝重,她见窦彩眸色深邃,泪珠闪落,安慰道:“人生都会有遗憾。”
“夫人你也会有遗憾吗?”
“我的遗憾是...”周瑛声音忽而有些哽咽,“与心爱之人未能同穿喜服祭拜天地,昭告祖先。”
未曾让阿兄见到如今她已嫁给心爱之人。
她不想把悲伤的情绪也传给窦彩,努力挤出一抹笑来,“把眼光放长远些,日后若是看上哪家郎君,一定要及时于我说。我还想着看你穿上喜服,送你出嫁呢。”
窦彩不好意思垂头,露出笑来,“我...我还是想留在夫人您身边,您待我很好。”
“你若想留在我身边,咱们便一辈子相依相伴。若你有一日想要换个活法,我也会支持你。”
一番交谈,窦彩收了泪,比先前好许多,回到璞霞院后,早早便歇下。
周瑛回到房中,瞧见等待自己多时的诸葛亮,喝了醒酒汤,人也刚回来要清醒许多,卧在床上,半眯着眼。
“酒吃多了还不早些睡。”周瑛边说边倒杯温水。
有些慵懒的诸葛亮,伸手正要接过周瑛这杯温水,幽幽道:“喜酒不醉人,再说这门亲事是我促成的,我高兴多喝几杯。”
“你说什么?”她停住递水,质问道:“这喜事你牵的线,做的媒?”见诸葛亮点头,她一把夺回茶杯,忍住咬牙切齿的狰狞模样,“太凉了,喝了伤胃,再去给你倒一杯。”
等了许久的温水,到熄了灯都没喝上,被窝里他只要一碰她,她狠狠一脚就踹过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自己夫人。吃完喜酒回来不还好好的。
待天亮,他找来拂霖,询问了夫人回府后去了何处。拂霖询问了府中一圈仆从,得了信才来禀。
“昨夜,夫人同窦彩姑姑在后苑叙话,有人隐约听到夫人说,遗憾自己没穿过喜服,和您祭拜天地,昭告祖先。”
原来如此,是触景伤情了。诸葛亮终于寻摸出周瑛对自己发火的原因。
诸葛果及笄礼这一日,成都城中各府有头脸的官眷都来庆贺一番,给诸葛果束发簪髻的是太后吴苋,甚为荣光添彩。
待礼毕后几日,周瑛便收拾好行装要带诸葛果回荆州祭拜黄媛,临行前,家中人一齐相送,她对诸葛亮千叮咛万嘱咐,用膳万不可忘,累了便歇下,不可操劳过度。
此去不仅要在荆州祭拜小住,还得去趟梓潼采购锦司用的染料,听闻那儿的颜虫是上好的色料。这一趟跑下来得两月有余,自己有些不放心诸葛亮。
诸葛亮一连串的哎哎哎的应下,总算给人送走,好筹谋下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