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没等到丞相大驾的一天,天黑后城门紧闭,周瑛回了住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成都和永安之间不过三四日的路程,乘舟而行顺江而下,那便更快了。怎会七八日过去了,还不见人影,更没有消息。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好,稍微一些动静就让她焦躁不安。直到后半夜她的前窗被人撬动,发出的声响把未入眠的她彻底惊醒。
栓扣跌落在地,发出清脆响动。
屋内一片昏暗,透过纱幔,她看到一个身影从窗户爬了进来,慢慢绕过屏风,朝这里走来。
屋内只有透进的微弱月光,她看得不是很真亮,但可以确定的是此人走路的姿势很慢也很轻,更有说不上来的奇怪。
她绷紧起身体,小心翼翼从枕边拿起自己的银簪,紧握在手里。这根银簪磨得很尖,平时就放在枕下防身,如此利器应该可以捅破他的喉咙,一招毙命。
如果此人是练家子,那血溅当场的有可能是自己。前路未卜之时,忐忑的她发觉高大的身影愈来愈近,她的手心慢慢生出汗,呼吸亦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直到看见穿过纱幔的手,她鼓起莫大的勇气,从榻上弹起,一把抓住这双手,给人硬生生拽了进来,压制在榻上钳制住,那根银簪正死死抵住他的喉咙。
只要他一挣扎,她就可以毫不犹豫的刺进去,没什么阻力便能让这个人失去还击的能力。
惊慌的她平气凝神的做完这一切,等钳制住的这人呼吸三声顺气后,她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是沉香!
正在犹豫如此窘迫的境地,如何燃灯照明,确认此人是谁时,一双手便拂到她的脸上。
摩挲着她的眉眼,很轻柔。
这双手,她很熟悉。
还没来得及开口,唇齿间缠裹着彼此的呼吸,紧绷许久手一松丢掉了那枚置人于死地的银簪。
她想象过无数次和他重逢时的场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月光照拂下是一片旖旎。
她抚摸到他肩膀处,发现衣衫似有水渍,沾染到她的指尖,她有腹捻搓间,鼻尖萦绕淡淡的铁锈味,
“怎么会有血?”她压着声音问道,
“无妨……”她身上的人似在躲避这个问题,继续埋头,她不放心,更没了兴致,立刻推了推他,示意他起身,可这时想止住哪那么容易,她明显不愿配合,用力推搡着他,
“不行,你再这样我恼了!”
听闻这话,加上她不停地躲他,他的兴致也渐渐淡了下来。
挣脱开的周瑛,急忙从榻下捡起一件外衫披在身上,抹黑点燃烛火。
昏暗旖旎的屋内总算有了光亮,周瑛也终于得以看清榻上的人,疑惑不解的血迹也终于看清。
随便披上大衫的诸葛亮倚坐在榻上,脸上满是败兴,
周瑛可不管他此刻的心情好不好,连忙趴在他眼前,仔细寻找血迹的来源,直到看见肩头处被割破的中衣漏出的伤。
虽只有一寸,但猩红的血色让她立刻慌了神,眼泪顺势而出,“怎么会受伤?”她泪眼婆娑看向诸葛亮,
此刻,他的心彻底软了,想和她赌气的心性也烟消云散,伸过手来给她揽进怀中另一侧,一边这样做一边暗骂自己怎么就扛不住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用指腹给她抹眼泪,可怎么也抹不完,她也太能哭了,他犯了愁,只能缓着声气道:“小伤罢了,方才生龙活虎的模样你又不是感觉不到。”
“去你的!”哭泣的周瑛咬着牙,从他怀里硬生生起来,埋怨道:“都伤成这样还惦记那事,自己多大年纪了不知道呀。”
多大年纪?他有多大年纪!他不过刚过不惑没几载,白头发都没长太多,怎么在她嘴里成了水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老帮菜了。这些年战场临阵指挥,见惯了刀枪剑影,也不是没受过伤,这些小伤怎么在她眼里就跟要了命一样。半载未见,她怎么处处挑他的刺,不给碰不给摸的。
他满肚子的气没处说道,正想好好问问她,怎么小别胜不了新婚,还弄得和怨偶一般,却见她赤着脚绕过屏风不知道在找些什么,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连个履都不知道穿,光个脚丫子满地跑,还埋怨他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诸葛亮腹诽完,就看见周瑛又一溜烟跑回来,他刚想开口挑挑她的刺,就发现她把一堆瓶瓶罐罐堆在他面前。
“来,给你上药。”周瑛直接上手解开他那件染了血的中衣,
此刻,他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乖乖地任由她处置。
“有些痛,你忍忍。”周瑛满脸心疼,小心翼翼地拿沾了清水的帕子清理起伤口。
痛什么啊,有什么好痛的,也就是个小姑娘把这点伤当回事。诸葛亮嘴角含笑,丝毫不关注这伤势,她如此在意自己,他想看的就是这些。
“以前在邬堡连个水都提不动的矜贵人,现在倒好受了伤还跟没事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