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瑛这句话让方才还得意的他猛然发觉,原来他与她之间有着十几年未曾朝夕相处的陌生,她不知他这十几年经历的一切,他更不知她这十几年身与心被磋磨成何种模样。
他们还把彼此当成十几年前在邬堡时的檀郎与阿瑛,可岁月流逝间给他们都增添了不少陌生。
“还不晚。”他不由自主说道,他想到了以后,他和她就还不晚。
“什么还不晚。再晚些,伤口就要烂了。”
给伤口包扎好后,周瑛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抬眼发现他始终垂眸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睛似乎要钉她身上一样。
方才只顾着担心他的伤势,没顾上自己身上除了一件随手披上的外衫就没了。
怪不得他不觉得痛,这是把她当麻药呢。想到这,她对不怀好意的他翻了个白眼,利落地给外衫系紧,
“看了也白看。”
“吃胖了。”
“……”她气地丢给他一个软枕,“不睡滚出去!”
终于躺下的他老实了不少,给她抱怀里,只是单纯的抱着就能让他安心不少。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受的伤,又是怎么深更半夜独自一人负伤进了城又寻到我。”
他抱她又紧了几分,呼吸声很平稳,“我要说有人设伏暗杀大汉丞相,你信吗?”
他明显感觉她的身子有些僵硬,他轻轻吻了她的素颈,安抚道:“出了成都第三日我便觉察出异样,这路线明明就是舍近求远,随行的兵士都被替换了,我不放心便趁机从车架仪仗里躲了出去,这伤是滚落山坡被树枝划伤的。”
“是内贼?”周瑛问。
他没说话,这个结论不能轻易下。
“你曾在信中说,你住在行宫旁的一处宅子,站在院子里朝南看便能看见行宫的高台,想寻你的住处不是轻巧的事。”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腰,发觉她是真的丰腴了不少。
周瑛可真羡慕他这临危不惧的模样,九死一生之下,还能同她玩笑。
“深陷囹圄之际,我有一瞬在庆幸。”诸葛亮回忆道。
周瑛夺话来,不可置信:“还庆幸?”
“是啊,庆幸你还没嫁给我,你我之间并无婚约。不然,若我真的意外身死,岂不是要留你做个小寡妇,你还年轻,也太对不起你……”
“胡沁!”她一把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她忽然想起那个梦,好多年没梦过了,可此时此刻经他的口,她又忆起。
她终归要见黄土掩埋他的棺椁,她还是会成为他口中的“小寡妇。”不在此刻便在以后。
他已经做了丞相,她和他之间还剩下多少年?
想到这,她翻过身来,紧紧埋到他怀里,哭了几声,又对着他手臂狠狠咬了一口,诸葛亮吃痛“啧”了一声,小声呢喃了句“不是寡妇是毒妇!”
“我告诉你,现在全永安,全东吴的人都知道我是大汉的丞相夫人,你庆幸也没用。”
他听了这话,可一点都不痛了。
“还有,我才不会为你守寡,你这边一蹬腿,那边我就带着孩子们改嫁,不想让你的崽管别人当老子,你就给我好好活着!”
他的目光灰暗了下去,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若以后改嫁,要选一个真心待你的。”
瞧这意思他还当真了,周瑛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摸了摸他的头,一字一句认真说道:“吾夫虽愚,但寿胜鳖。”
“不过等天一亮,全永安的人都要知晓你当寡妇的这件事了。”诸葛亮认真道,心里在盘算着一场大戏即将上演,却听耳旁传来一句。
“你活不到天不亮了吗?”周瑛估摸这伤也不重啊。
他又摸了摸胸口,深呼吸道:“...你若少气我一些,我活到八十没问题。”
给诸葛亮拼命抚胸顺气的周瑛,嘀咕了一句,“是不是你又要搞什么鬼。”
他瞪了她一眼,而后给她又拉进怀里,嘴巴贴着耳朵,开始嘱咐起来。
这一夜,他们都紧紧抱着彼此不愿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