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瑛轻咳一声,便拉开骈车的帘曼,静静看向沿街的蜀锦铺子,不一会心有所想,便忍不住感叹道:“现如今整个织锦业中各坊有各坊的优势,只是大家都藏着掖着,不肯显露出来。”
“藏着掖着?玉先生是在说在下和官家锦坊吗?”诸葛亮的语气中含有淡淡笑意。
周瑛很无奈地看了一眼诸葛亮,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腹诽道,就你和你的官家锦司,卖蜀锦卖不过我玉玲坊,有什么取巧的东西好藏着掖着。
哦,对了,他有那些织锦效率奇高的机子,这也就这一个能出来手的优势了。
她有些挑衅地问道:“敢问将军,官家锦司即便有百十台织锦机,可招不到熟练的机工,画不出时兴的花样,没有生意,那这些织锦机是不是只得蒙尘?”
确实是这个道理,就是从周瑛口中说出,尤其是她自信而谈模样,更让人喜欢。
“叫先生。”诸葛亮提醒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本来还沉浸在分析局势的周瑛,被这莫名其妙的话震得一愣,又让她在心里继续琢磨这个奇怪的人。
她接着说道,“这样下去的后果,便是蜀锦只能留困蜀地。诸葛将军……”她小心翼翼瞅了眼诸葛亮,顿了顿改口道:“诸葛先生,这些问题或多或少都是其他锦坊的问题。散开的繁星,各自为阵,如何能照亮锦江?”
如何聚成一团火。诸葛亮也在想这个问题,自他来到蜀地,组办锦司,亦看出单看一家之力,是不可能将蜀锦发展起来。今日,周瑛同他想到一处。
周瑛叫停了马车,“我到了。”然后掀开帘曼。
“玉玲坊”
三个大字横在诸葛亮面前。他看了眼周瑛,一瞬间便清楚明了,也解开了心中疑惑。
搅弄成都锦坊风云的玉玲坊,其背后主事之人便是周瑛。
她不再隐藏,畅然笑道:“官家锦司那些东西怎抵得过我玉玲坊,诸葛先生,有没有兴趣与我合作?”
诸葛亮不去纠结深思如何合作,而是立刻给了答案,
“悉听尊便。”
周瑛粲然一笑,旋即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的伤痕,面露歉意,“还是要说句对不起。”迟了许久的抱歉终于说出口,她未等他回应,便匆匆进坊。
“无妨。”他自顾自笑了起来。
这时天空又飘起雨滴,他的心里已雨过天晴。
成都总是这样,连绵的雨一下便是连续好几日,雨夜的锦司已不再向白天那般忙碌。
诸葛亮刚把伞落下,便被织锦坊的主事郎承接过。他掸了身上这件宝蓝缠枝莲纹锦直裰上的雨渍。进锦坊第一句便是询问郎承,玉先生今日来锦坊了吗?
还没等郎承回答,诸葛亮又急急朝着书房看去。
郎承紧赶慢赶跟在诸葛亮身后,提示道,玉先生不在此处。
这时诸葛亮的脚步慢了下来。
郎承见状连忙解释道:“玉先生晌午过了便来了,查验了坊中的机子...”
“问起我了吗?”
“嗯?”郎承下意识地愣住了。
看到一直在等答案的诸葛亮,郎承结巴了一下,咽了唾沫回道:“一直在等将军您,未曾等到...”
诸葛亮听到这儿,月色下又恢复方才严肃的神情。
耽搁了。
“还有一个物件,是玉先生给您的。”
郎承连忙从拢袖里掏出一个瓷瓶,“玉先生说这是祛痕露,她家阿爷制的,极好用,给您赔罪。”
“阿爷?”诸葛亮捏着手中的瓷瓶,眉间的困惑慢慢明朗,缓缓看向身旁默不作声的拂霖。
郎承见诸葛亮神情萧疏,又说道,“玉先生此刻正在后面的仓房。”
“下次尽早说。”诸葛亮埋怨完,又急忙提步往仓房走去。
仓房里听到声响的周瑛回身看到是诸葛亮,面露欣喜立刻将自己的发现说了,“仓房里所有的丝都是不染香料,那些织工也熏不起香。但这些丝都有淡淡的霉味,你闻。”
她把手心里染了霉味的丝递到诸葛亮鼻下,想进一步证明自己的话。
只是他两身高悬殊,这个举动,让周瑛微微垫脚才能做到。
诸葛亮顺势托举她的手凑近细问。
这下着实吓了周瑛一跳,她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但不能露出小女儿态,只能将男人之间肌肤之触的举动当成习以为常,尽量让自己神色自然些。
他的手温凉,牢牢包裹覆盖住她的手。只是她自然不了太久,便功力不厚的败下阵来。
“我手累了。”她小声说完,从他的掌心,抽回自己的手,耳根微微发红。
诸葛亮倒是神色正常,像是没看见一般,只顾说道:“成都长年有雨,这些丝上有霉味也属正常,只是若是有心之人,正好乘机以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