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身子开始忍不住发抖的时候,身上被人披上一件大衫。
周瑛惊讶地抬头看去,“是你。”
书刀铺的那个人,一身暗灰蓝花绸长袍,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她认得。脖子上的伤痕还没消退。想到这里,她眼神里多了一分歉意。
“虽是夏季,但浸泡凉水,总是容易受寒。披上吧。”
“谢...”周瑛不知道自己该谢的人叫什么。这样的场合,实难向他介绍自己。
“军师将军——”
远处的唤声响起,周瑛意识到此人便是自己求见许久的诸葛亮。
诸葛亮温和一笑,点首示意便离开此处,迎向赶来的刘备等人。
狼狈的场景着实让仓促赶来的吴苋吓了一跳,身旁的刘备久经沙场,眼前这些倒不至于让他惊慌,只是脸色阴沉的很。
诸葛亮回道:“已让人封了此处,还有一众仆从也已扣住。”
刘备颇为满意,诸葛亮行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更不会行查他错。
等御医诊完脉后说王太子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众人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下。
“今夜请务必小心看护王太子,谨防世子夜里会起烧。”
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诸葛亮很熟悉,是周瑛。
在刘备身边待了许久的齐蔚玉站出来,斜着那双桃花眼,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浑身湿漉漉的人,经身边人提点才知此人是宫里负责教授丹青的玉先生,刚刚也是她救了刘禅。
齐蔚玉抢先在吴苋之前,如同宫中主事一般站出来,威风道:“由得你一个画夫子在此乱言。你虽救了王太子,可也是奴才的分内职责,可不要想着就此妖言惑众。来人啊,把此人给拖下去!”
带着轻蔑的眼神,齐蔚玉呵斥的声音着实让周瑛有些猝不及防,尤其听到她要被侍从给拖走时,满心满肺的愤慨。周遭一圈人都对她投来鄙夷的目光,以为她是个攀附权贵之人,她深觉自己的直言不讳真是够蠢的。
正想着自己该如何辩驳之际,诸葛亮站了出来,朗声道:“依臣之见,还是小心为上,王太子金尊玉贵之身,不可大意酿造祸端。臣还是信玉先生所言。”
齐蔚玉可以在一众奴仆面前耍威风,可却不敢驳了诸葛亮的脸面。诸葛亮是什么地位,她心里明镜一般。
从护卫手中逃脱的周瑛深呼一口气,心里直呼好险。
发现拿捏不了周瑛,齐蔚玉突觉脸上无光,转头就呵斥跪倒的一片奴婢,王太子子好端端的怎会在春池落水,这些丫头婢子们都该好好惩戒!”
丝毫不顾及在场的吴苋,直接吩咐下去,将这些侍从们拖走打死。
跪下求饶之声此起彼伏。站在一旁静观一切,许久不说话的吴苋此时站出向刘备行礼,欠身道:“臣妾此后一定严加管束宫中众人,保证此事不再发生。若能不伤仆从性命,也是在为王太子祈愿积福。”
还没等刘备开口,齐蔚玉轻笑一声,“王后娘娘是该好好管束这些奴仆,妾身听闻王太子是被白鹤所扑才会意外落水,都说白鹤性情温顺,怎会突然间攻击王太子?到底是意外还是人祸...”
齐蔚玉边说边看向刘备的神色。
狐疑之心一旦有,便怎么都消退不了。
登时,刘备微微变了脸色,眉心中集满怒意,恨声道:“不管如何,宫里这些畜生是不能再留了。”
少见刘备有如此大的火气,杀气凛凛,吴苋身子有些发抖,急忙回道:“臣妾这就派人处理了。”见刘备甩袖离去,她才稍稍松口气。
众人转身离开时,突然听到身后的惨叫声,皆回头望去,一名正在打捞彩蓝对鸟纹绮长袍的侍从突然被白鹤纠缠,仓皇间落入水中,那件长袍漂浮在水面上,甚是扎眼。
刘备勃然色变,指向那件绣衫,吴苋立刻下跪,解释道:“这绣衫是臣妾为王太子缝制,料子是锦司所制,但并不知会被白鹤所忌。”
一直躲于一旁默默观察的周瑛,疑惑嘀咕道,“白鹤并不会被颜色所蒙。”却被人一把扯住了衣袖,不知诸葛亮何时出现在她身边。他轻微摇头,示意她勿要出声。
刘备看了一眼诸葛亮,诸葛亮心领神会,锦司是他负责,自然是懂这是要他亲自去查这件事。
当周瑛走入这座诸葛府中,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宅子要比外面看上比大很多,纵深四进的院落,刚进东舍的花厅,就有六扇屏风立于前廊和外厅之间。
周瑛落座于案前,见诸葛亮始终盯着自己,有些出神,她被望的有些不适,轻咳一声,唤回了对面之人的思绪。
他的心底有太多疑问,关于她的。
他的阿瑛怎会死而复生,又怎会来到成都,来到这里为何不来寻他。为何要装扮成男子?
更重要的是,她为什么像是忘记了一切,包括他和他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