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凝神静气,观察衡绍笔锋扭转间的风云,屋内只听更漏声响。
渐渐地,众人脸上的狐疑之色慢慢淡去,转而惊叹眼前这个年轻的画师真是不简单。
连绵不绝的赞叹声把尚在沉思中的诸葛亮唤醒。
“玉玲坊是否还有其他画师?”他追问。
杨伦拱手道:“只此一人。”
短短四个字断绝了诸葛亮的心思,也许是思念过度,恍惚了。那人竟不是阿瑛,他到底是痴了。
织锦会毕,回到玉玲坊的杨伦欣细细将今日的情景说了,喜向周瑛邀功,“衡绍可算是给咱们玉玲坊长面子。”
衡绍朝周瑛腼腆一笑,挠着头,“若师父去,一定更让他们瞠目结舌。”
“你跟着我习画也有半载,能精进如此,真是不简单。”周瑛很欣慰,眼前这个年轻人心眼实诚,当初逃难于城郊身染瘟疫,被阿来伯救下,此后便跟在她身边学画。
接过衡绍递来的茶汤,周瑛继续说道:“不过,织锦会上玉玲坊名声大噪,只会被其他锦坊眼红,接下来咱们的日子不大好过,上次翠兰坊就误以为我是衡绍,要我把强绑了去,你以后可得小心点。”
衡绍眼底满是担心,轻声说道:“师父也要小心些。”
见杨伦有些愁容惨淡,周瑛开玩笑安慰道,“怕什么,玉玲坊的名气算是打出去了,连官家都注意到了,还是汉中王府的军师将军主持的此次锦坊会,他们虽眼红,不会再像之前那般造次了。”
“今日织锦会,那位军师将军似乎对玉玲坊的画师极为感兴趣,一直询问锦坊的事宜。”杨伦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很是疑惑,为何一个将军会对玉玲坊的事如此上心。
“那位将军叫什么?”周瑛问。
“复姓诸葛,字孔明。”
周瑛在心里牢牢记下这个名字,深知玉玲坊以后只怕凶多吉少,盯住这里的人会越来越多,也好,总算让诸葛将军认识到了玉玲坊。
但他不会为了一家私家锦坊,去得罪其他家。毕竟官家锦坊摆在那,玉玲坊独大,对官家锦坊没有好处。诸葛亮只会坐视其他锦坊对玉玲坊的围攻,坐山观虎斗,接下来要彻底保全这一坊的人,迫在眉睫。
也许兵行险招,是另外一种保全。
衡绍笑着说:“官家锦坊的生意一直不好,怕是也想跟着咱们玉玲坊取取经。”
“还不是有你师父在,玉玲坊才能如此红火。”杨伦作势要谢周瑛,却被周瑛扶起。
“要谢的应当是杨兄你,当初你肯放心将玉玲坊托付给我,又以主事的名义对外行事,少了我不少烦忧事,也让我和阿爷在成都有了立足之所。如今您还托关系举荐我到王府做世子书吏,让我开了眼界。”
杨伦面露憨厚的笑,感叹道:“我是个不会做生意的料子,祖上传下的基业到我手里差点丢了,险些被其他锦坊吞并。您凭借一手绝妙画艺将我这濒死的锦坊给救活,留住了祖业的招牌,我感激不尽。如今是我报恩的时候,我本家哥哥杨洪官虽不大,但使些银钱,举荐你为吏还是肯的,只是这银钱你可得给我挣回来。”
“放心,杨兄!”
飞鸟啼声去,池鸳踱步行。诸葛亮带了锦司的人前往汉中王府里,到达宝奉殿拜见刘备和吴苋。呈上锦司织造的鸾鸟朝凤纹镜花菱袍,专给吴苋用于来年开春的亲蚕礼。
可见刘备的神色并不满意。这是汉中王府的第一次的亲蚕礼,锦缎上的纹样老气横秋,总是不如市面私家锦坊售卖的那样夺目。
在旁检查衣料的吴苋倒也没说什么,在刘备和众人面前,她一直维持和煦端顺的样子。刘备既定下什么,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锦衣绣织是大事,蜀地锦缎若能售往中原江南,大开销路,也是一笔不小的官税。所以此次亲蚕礼事关重要,整个益州的百姓们都在盯着看呢。”刘备向诸葛亮郑重嘱咐。
诸葛亮明白这其中利害关系,蜀地女君身上的蜀锦纹样都乏陈可谓,那真是官家锦坊的失责,更不可能鼓动百姓愿意种桑养蚕,从而带兴锦业。
他作为锦司的长史,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三人坐定,仆人奉上茶点。刘备询问锦司的主事人员可有定下,诸葛亮坦言蜀中人才匮乏,实难为锦司寻到可用之才,眼下也只有他顶上主理锦司诸多事宜,可终究是分身乏术,也难全身心投入到锦司的发展之中。
刘备自然明白诸葛亮如今的辛劳,自到了益州后,他的这位军师将军便比此前忙上百倍,人才稀缺的境遇下,不得已又接了锦司的事务,实难出口责怪。君臣之间只能想出办法出来解开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