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这样想就好,我还以为妹妹是想靠着一碗银耳羹就能得至尊的亲眼,好能随侍身边,夜承君恩。”步练师不等生出恼意的仲姬回话,便凑近到她耳边悄声道:“这小半年至尊都未踏入内宫,也无一人在宪英殿承欢。妹妹该早早绝了这个心思,才不使自己的日子难过。”
她走过仲姬身边,长叹一口气,“你是年轻,所以很多事都不懂,个中滋味你还未明白。”
吴郡的冬像是停滞不前,没有丝毫入春的景象。荒芜的院里,凄凉的寒夜,周瑛不自觉打了寒噤,薄袖中伸出的指尖接住从瓦岩上滴落下的雪水,凉透掌心。
心中本燃盛了二十几载的火苗正被一点点浇灭,化成一团缥缈的雾气。
“姑母——”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瑛的脸上闪过一丝仓惶,她转身看去,从狭小的门缝中仔细辨认那张面庞。凭借微弱的月光,周瑛看清时,惊讶念道:“循儿——”
她奔了过去。
重重铜锁阻碍姑侄二人,周循通过门缝看见憔悴不已的周瑛,还有指上红肿的冻疮,顿时心痛如刀绞,无能为力之感涌上心头。他忍住眼泪,扶着潮气霉斑的门板,将装满吃红豆饵饼和冬日衣裳的包袱塞了过去。
“姑母,这里面还有治风寒的药,您一定要按时服用。”
茫茫黑夜里,周瑛压住心底的苦涩。如今的困境让她曾想一死了之,拿起匕首横向自己时,孙权只是冷漠地威胁她看清楚形势,她一死,周氏全族都不会好过。她只要留住一口气在他眼皮下残喘苟活,周氏一族的荣光就还在。她连死都不得自己做主。
心底悲凉,溢出晶莹的眼泪,周瑛道:“循儿,听姑母的话,以后别再来了,就当周氏从没有过我这个女儿。不要再受到我的牵连。”
周循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宽慰道:“我会听您的话。”
周瑛欣慰一笑,脸上浮现淡淡的倦意。询问周循家中一切是否还安好,得知孙权并没有治周氏的罪,家中一切如常。提悬许久的心终于得以放下。
“等风头过了,你与丁氏女郎的婚约也该定下了。”
周循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哀伤,漆黑的夜色中,周瑛并没有看清周循脸上的无奈之景,她亦不知周循已与山灵斩断情丝。他将丁氏一家送离建业,他让山灵忘了他,此生就当从来未遇见过。
他的姑母曾说:“循儿,姑母只想你们能欢愉的度过此生,其他的风雨与你们无关,不必揽在身上。有姑母在。”
可是如今,姑母,我长大了,可以换我来庇护你,有循儿在。
周循回到建业便直奔宪英殿而去,见到孙权后,他伏地跪拜,“姑母病重,求至尊派医士前去一治。”
正批阅奏疏的孙权,缓缓斜了周循一眼,嫌烦道:“她和你们周氏没有丝毫关系,莫要自讨麻烦。”
“族谱可以除名,但血亲却断不了。”
周循的坚持让孙权无话可说,他放下手中的竹简于案台。
寂静的殿内发出伶仃声响,他冷冷道:“尊夫人卧病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周循坦言,“是孙女郎让臣陪她策马时,告知臣的。”
一时之间,孙权失了想要追究下去的心思。随着孙鲁班的年岁越长,她越喜寻周循一处,孙权怎会不知,他能感觉出女儿对周循的倾心,亦如他当年倾心周瑛一般。
“循儿,孤再问你一次,可愿娶大虎为妇?”
“阖家不宁,循不敢妄想自身安乐。”
“你在威胁孤!”孙权的目光如同利剑刺来,不悦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温度,大声斥责道:“孤的女儿不愁嫁,周循你记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