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英殿内室里,蝙蝠五福祥云帷幔垂落在地,案上的博山炉缓缓散出白幽幽的香烟,映照着暗沉沉的光。
秦剂掌心聚满一堆草药的碎屑,微微出神。
忽然,侍从走到秦剂身边,道:“秦医挚,吴夫人在清福观突觉心悸,让侍女绵翠来请您去瞧瞧。”
秦剂拧眉道:“怎会心悸,其他医挚呢?”
“侍女说吴夫人疼的厉害,叫去的几个医挚瞧着都束手无策,特来求您的圣手。”侍从回道。
犹豫了片刻,秦剂吩咐了小医郎崔复几句,便跟随侍从去了。
等秦剂走后不久,孙登便出现在殿中,身后还跟着一个随侍的侍从。
崔复见到孙登出现,立刻慌了神,忙不迭的跑过去,奉上一条白纱,着急道:“世子,您怎么来了,这不是您待的地方。”
“放肆!我是江东的世子,来见吾父,有何不可。”孙登口气生硬道。
“可是尊夫人下令不允外人来此。”
“你意思本世子是外人。”
“微臣该死!”崔复嘴笨,解释不清,便开始磕头认罪。
孙登本就不忍旁人如此作践自己,崔复又是秦剂的徒弟,缓和口气吩咐道:“行了,下去罢,本世子要见父亲一面,不想外人打扰。”
“这...”崔复为难,不肯离去,被孙登又瞪了一眼,“难道要闹到我母亲回来,治你的罪吗?在门前等着本世子,我片刻既出。”
崔复不得已,只得依令行事,退出内室。
身着侍从衣裳的陶兴站在帷幔外,在孙登拉开帐绳,终于得见孙权。
侍从掌灯鱼贯而入,议事殿里烛火幽明,诸臣群聚,是为了商议江东下一位继任者。
周瑛坐在案边,耳旁传来的名字,让她彻底将孙氏男丁给了解了一边,渐渐能体会当年吴太夫人的心境。
只是她并不悲伤。
“孙朗乃至尊亲弟,正值春秋,可担大任。”
不知是谁冒出的这句话,让周瑛忽而抿唇,努力忍住了唇角的不屑。
还真是不挑。
“怕是不妥。”又有老臣开口,让周瑛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从两位先主年岁来看,还有至尊...”那老臣未敢继续往下说,环视了众臣的神色,大家心中都明白,遂敢大了胆子继续说下去,“均在年富力强之时,骤然离世。难说孙将军也要遭此厄运诅咒。”
厄运?这一次不是厄运,是她。周瑛又继续听下去,
“何不让世子继位,也符合礼法。”
周瑛一惊,发觉到诸臣的目光缓缓交错在她身上。
“世子年幼,该如何处置政务?”
她还未来得及插话,诸臣又争论了起来,她按了按额间,觉得有些累。
突然间,一个小黄门跌跌撞撞爬了进来,手持一个带血的竹简,周瑛一眼就认出竹简上的褐色封泥,各郡遇急情,会用此封简。上一次她看见,还是山越反叛。
不安缓缓萦绕在心头。
“巴丘的向县君杀了驻将,勾结山越,造反了!”
群臣听此,惊慌不已,慌的不是这一郡造反,而是不及时镇压后,周遭蠢蠢欲动的郡县看请情势后,也会联合反叛,那时的危害,不可言喻。
巴丘的反叛军正向建业杀来,不过是这几日的功夫,建业岌岌可危。
从前线撤回的军队如今还在路上,如今能够护卫建业的兵力少的可怜。
周瑛当即询问朱然,“可以抽调的,离建业最近的兵将驻扎在哪?”
朱然思索片刻,回道:“是孙朗将军的军队在皖城,不过,要三日才能到建业。”
三日。周瑛提悬着一颗心,不停地在计算着该怎么办,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