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乔哥哥从益州寄来的信,信中示图教我如何制这灯。还务必要在阿娘您生辰前制好。”他说着从怀中掏出那封信递给了周瑛。
白帛上所绘制法图的笔法,她一眼便识出是谁的。
益州。她在心中呢喃。
不自觉咬住了唇,生出的疼比不上心口。她看向无涯的天际,一闪一亮的孔明灯,忍住眼泪,低低说了句,自己才能听清的话。
“多谢——”
转眼入了九月,周瑛以和儿百天忌日的由头,得了孙权的允许,正大光明的去了西郊佛寺,跟随寺中大师给和儿超度做法事。来到佛寺的头一件事便是将自己在庐江老宅绘了许多的画稿统交于曹不兴。
曹不兴等了月余,可算是等来接下里的故事,兴奋言说这些时日,买客们每隔几日都派小厮来铺子中询问新图出了没。
他把几个铺子的账本呈到周瑛面前,给她查验。
周瑛翻看账本,每日的营销却如曹不兴所言,她制作的画册是异常的好卖。
“假如您的新图再不来,我就可要自作主张,由着自己编造接下来的故事了。”曹不兴道。
周瑛笑着拿起自己绘制的图和他所绘的图,挨在一起比较,“曹先生绘图的功夫,我是比不过,可这瞎编的故事的功力,您可不如我。”
“甭管是谁,这铺子确实立下足了,还会越来越红火。想来明年此时,您的所想所愿会达成。”
“彼此彼此。劳烦先生将几家铺子经营好,谨记一条——”
“不能太招眼。”曹不兴接话过来。
周瑛颔首,曹不兴是个踏实妥帖之人,这一点她愈加放心。
从白凝手中拿出自己绘制的佛像画本,郑重交给曹不兴,多谢他上次与寺中的大师联手演出了那场戏。若不是这场戏演的好,孙权应当不会那么快接她回来。
对于周瑛所绘的佛像画本,曹不兴爱不释手。
晌午过后,白凝前往佛寺前院,看到乌压压一片随行军士和侍从,都是孙权所派来保护周瑛。
白凝找到为首的头领,言说周瑛已入禅房诵经,这几日恐少出房。军士们也可松歇些,去耳房喝茶休息罢。
领了赏后的军士们皆对周瑛千恩万谢,脸上挂着笑,三五结伴去了耳房吃茶果。
沉寂的夜,佛寺后门发出的“吱呀”响声,没有吵醒寺中众人。
一道黑影闪过而逝。
吴郡吴县城中吴氏老宅,充斥着女人的惨叫声。
帷幔被溅上温热的血迹,青砖地上污迹斑斑,被水和着的血肆意流淌,不时沾染上纷杂错乱的布履。
吴庭壁横躺在榻上,苍白的脸上还有星点血迹,她自己的。
身边围拢的接生的嬷嬷,嘴里教着吴庭壁如何呼气吐气,如何用力使劲。
可意识处于弥留之际的吴庭壁,根本做不到。
侍女们乱成一团,吴庭壁的侍女绵翠一边给她擦汗,一边哀求接生嬷嬷们想想办法。
已经生了整整一日,从入夜到如今,天快大亮,可腹中的孩子还是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怕是再拖下去,真要一尸两命。
接生嬷嬷们满头大汗应付着绵翠的话,可却没有真正减缓吴庭壁的苦痛。
她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去感受全身被撕扯的疼痛。
半昏半沉之间,意识不断被拉扯。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忽然,透过大开的房门,一束晨光照射在她苍白的脸上。吹进的冷风让她下意识紧缩牙关。
一个轻缓的脚步踏过血水,稳稳走了进来。
围拢在吴庭壁身旁的所有人,在那人坐定后,神色立刻大变。之前的紧张焦虑一扫不见,反而是一脸的冷漠,皆拢袖收手依次走到那人身后,似在等候吩咐。
孤立无援的吴庭壁此时身边只有绵翠一人相伴,她忍着痛,挣扎拉开帷幔,不解的看过去。
当目光落在那人身上时,眼中的疑惑只剩下惊恐。
“吴夫人,又见面了。”
周瑛拉下云风帽,不疾不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