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翕懒得理会他,干脆闭上眼装睡。
蔺煦也不戳穿她,吻了吻她鬓发:“好了,夜深了,不闹了,你睡吧,我等你睡着后再离开。”
半个时辰后,蔺煦踏出寝殿正要往春欣殿外走,猝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拐了个弯朝着春欣殿另一处偏殿走去。
咚咚咚——
敲门声在静寂的夜色中极为突兀,“吱呀”一声,殿门从里被人打开,幽暗的烛光下一道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蔺煦盯着眼前之人清明神色,平淡启唇:“三殿下,别来无恙。”
商岑无声浅笑,侧过身子,蔺煦走了进去,两人在一张长几前相对而坐。
“蔺世子,不对,我如今是该叫你松上月楼主还是……大锦朝二皇子?”商岑一边倒着茶,一边气定闲神地问出这些话。
蔺煦骤然抬眸,目光凌厉摄人:“三殿下这话是何意?蔺某不太明白,不知三殿下是否为蔺某答疑解惑?”
商岑摇笑一声,推给他一盏茶,吐出四个字:“麒麟玉佩。”
蔺煦微微挑眉,抿了口茶,不语。
商岑接着道:“湛湛手中那枚麒麟玉佩是你送的吧,那玉佩材质大锦独有且罕见,据我所知,只有大锦朝皇室才会佩戴。”
他看着蔺煦的眸光逐渐加深:“听说在十多年前大锦曾发生过一场宫变,那场宫变中有一位刚出生不久的二皇子一夜之间没了踪影,后来很多传言都说那位二皇子应该是死在了那次宫变,可据我派人打听来的消息,那位二皇子不仅没有死,他还被人安全送到了大楚,并且顶替了一位与他同名同姓同年出生的孩子身份,成为了大楚当今宁国公府的世子,蔺煦。”
“不知我的得到的这些消息可有误?”商岑话语谦逊,神情却是肯定。
蔺煦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长几,脸上神情难辨:“三殿下探查这些往事恐怕费了不少心神吧,只不过如今与其谈论这些与你毫不相干的事,倒不如多想想眼下大楚现状。”
他敛了散漫,一脸正肃:“比如,她的事,你有何打算?”
他有意岔开话头,商岑也不恼怒,依言回道:“有关湛湛和亲的消息,我派人查探过,是太子向皇后提议的,父皇现下尚未决定,不过,北戎来势汹汹,以我对父皇的了解,只怕用不了太久,这和亲圣旨就会落到湛湛身上了。”
说到此处,两人身上皆腾升一股怒气。
蔺煦眯了眯眼眸:“所以?”
“所以,”商岑抬头,直起身,眸色熠熠,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松上月与我的那场交易如今也该彻底兑现了,而我——”
“等了太久,是时候该走出去透透气了。”
蔺煦对他这番话并不意外,他点头:“放心,松上月会配合你完成交易,只是还有一件事,我需要借你的东风。”
*
冬日的晨光拨散浓云,破开寒风送来少许暖意。
楚帝刚下早朝便马不停蹄地往养心殿赶,步履轻快又急切,脸上喜色难掩,近侍紧跟其后,内心不禁暗忖:这么多年来,尽管后宫佳丽三千,但从始至终只有那位能让这位陛下有这般不同寻常的举止。
“阿蓁。”楚帝一入养心殿即见一貌美夫人等在那,她身姿容色与记忆中重合,只是言行间不似曾经那般亲密,总带着疏离。
“臣妾参见陛下。”杨蓁恭敬地朝他行了一礼。
楚帝上前将她扶起,面露激动:“阿蓁,你终于肯见朕了。”
与他的反应相比,杨蓁神色很是淡然:“陛下,臣妾来此是为一事。”
“陛下可还记得当年,许给臣妾的承诺。”
楚帝面色冷静下来:“朕自然记得,所以你今日来此是为和亲一事……”
他几番欲言又止,杨蓁心底冷笑:“陛下,当年岑儿被人下药损了神志的时候,臣妾只想带着一双儿女偏安于宫中,不再问殿外之事,那时陛下曾允诺过臣妾会保我们母子三人在这宫中稳度余生,这些年来,臣妾对过往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求也不过是安稳二字,而今……陛下当真想再让臣妾尝一回将自己的孩子置于险境的痛么。”
“朕……”楚帝陷入沉思。
“陛下,”杨蓁跪地,苦苦哀求:“湛湛她曾也是陛下捧在手心里的孩子,这些年来,她一日比一日沉稳内敛,有时就连我这个母亲都不知她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知道,我算不上是个多好的母亲,但我只愿我的孩子能平安顺遂便好。”
“这不也是陛下在她出生时,最大的期许吗?”
杨蓁含泪叩首:“臣妾恳求陛下全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唯一的心愿罢。”
叩地声接二连三,一声声砸入楚帝心底那处柔软,隐约间,他仿佛回到多年前的养心殿,一位稚童笑呵呵地从殿外跑入,犹如这世间最明媚的一朵娇花,被他抱入臂弯时,喜欢摸着他的胡茬脆生生地喊他“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