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世界变得很大,那是连他都不曾窥探过的、无比广阔的天地。
重生后的她,像挣脱束缚的鸟儿,在更大、更广阔的世界肆意翱翔。而拼命努力、想给她一方庇护之所的自己,还沉浸在获得的小小成就中,自以为在施恩施惠,实际上,早已连她的影子都够不到了……
*
阎月又补了一觉,醒来刚好到正午。
华荣琴病逝,满府家丁都带着困倦,进进出出忙活着丧事。
阎月听小芹说,景王病倒了,长宁郡主让曹管家操持丧事,她则亲自去照料景王,孝顺得很。
阎月很怀疑。
长宁应当是恨透了景王的,如今华荣琴死了、景王病倒,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亲自照顾?难道是昨日见到厉鬼、恶鬼,终于知道害怕了?
果然,在景王居所外,阎月听到长宁充满恶意的声音。
“哈哈哈哈……你们交欢时很开心吧?这可都是女儿的功劳啊!为了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材用上,女儿着实费了不少心思呢,什么饭菜啦、参汤啦,连同房间里点的香,女儿都是花了大心思的!”
“哦!您还不知道吧?”
“你们孩子一个接一个掉,都是我干的!你们这对奸夫□□,怎配生出自己的孩子呢?”
“看您这要吃人的眼神,生气啦?那你可知,就算你们下场更凄惨,我也不会为你们掉一滴泪……”
阎月觉得奇怪,长宁难听的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以景王的脾气,竟然一句斥责都没有?
白尘见她贼兮兮的模样,从后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干嘛呢你?”
“嘘!”
阎月回身捂住他的嘴,然而里面的人已经听到动静,喊了声“谁在外面?”
阎月没得躲了,只好敲敲门说:“长宁,你跟王爷如何了?我来看看你们。”
“你来啦?”长宁很快拉开门,脸上的笑容较之前相比,多了些真心实意。可那真心实意的开心欢愉,又带了几分癫狂之色。
长宁引着她二人到里屋,阎月看到口歪眼斜的景王,瞬间明白为何景王没有斥责了。
他大概气疯了,眼白的地方此刻满是猩红,歪斜的嘴角不断淌出涎水,已将肩前的衣裳湿濡了大片,嘴里不断发出吼吼的声音,表达着无能的愤怒。
长宁笑着解释道:“爱妻病逝,父亲伤心过度中风了。想来他与华荣琴感情深厚,大概往后余生,都将瘫在这见方的屋子里,独自思念亡妻了呢!”
阎月深深地叹了口气,长宁笑容立止,转而质问道:“你觉得我做的不对?这是他们的报应!我没错!”
她眼中涌上泪意,声音进而哽咽:“你看到了,我娘她,我娘她……凭什么他们能活得好好的……凭什么我娘要变成厉鬼……”
阎月问:“你可知,你将面对何种后果?”
长宁语气决然:“这些本就是我想做的,是我娘替我承受了!我对不起她,也没什么能为她做的,化作厉鬼、恶鬼又如何?就算永堕地狱,我也绝不让他们好过!”
阎月道:“可是,你的身体就是她的一部分啊!”
长宁怔住,茫然地抬头。
阎月继续说:“你是你娘十月怀胎孕育出来的,你的身体、血肉,几乎都源自于她。她不惜化作厉鬼、为你承担恶业,就是想保护你、保护她在这世上最珍视的孩子。”
“你若真想为你娘做些什么,那你最该做的事,就是替她照顾好你自己。”
“不论她与景王的爱恨纠葛如何,对已经逝去的她来说,那都是上一世的过往了,她放下了。记得她昨日叮嘱你的话吗?”
阎月不知道她是哭得太凶没听见,还是没听进去,又帮忙重复了一遍。
“不要为不值得的人,搭上你的一生。”
长宁捂住脸,呜呜哭出来,又问:“我娘亲她……会如何?”
阎月上前揽住她,学着先王妃昨日的模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担心,你娘与景王、华荣琴之间的事,很难评判孰是孰非,判官们也要讲道理嘛!她被阴差带走时留了话,她说希望有朝一日,能与你再叙母女缘分。”
长宁哭着问:“会吗?真的会吗?”
“怎么不会?你们此生缘分未尽啊!”阎月笑着说:“所以你一定要过得很幸福,若她这次转世投胎做了你的女儿,可就换成你保护她了!”
她的笑容和语气都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长宁抹着泪,紧紧咬着下唇,重重点头。复而又说:“月姐姐……对不起……先前……真的对不起……”
阎月笑容淡然:“没事,本天师大人大量,怎会与你计较?不过……”
长宁双膝跪地,诚恳道:“天师让我有机会与娘亲相见,得知娘亲一直在身边,更让我知晓自己做得那些糊涂事,长宁感激不尽!不论天师有何要求,长宁定倾尽全力,报答天师!”
阎月笑得贼兮兮:“不至于不至于!但你爹给我的金疙瘩、翡翠如意那些,你可不能收回去嗷!”
白尘与阎月离开,见她喜上眉梢的样子,忍不住问:“金疙瘩是什么?”
阎月环顾周遭无人,窃窃得意地炫耀道:“冥神金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