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告状”这一招不管在幼儿园还是成年以后,都非常管用,谈翌还没拨通电话,就见陆衔月坐回了餐桌对面,重新拿起筷子,面上依旧冷冰冰的。
他并非一点也吃不下,只是觉得进食量足以维持生命体征就够了,没必要多吃。
坐下后,谈翌明显感觉到陆衔月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冷了,他收起手机微微一笑,继续给陆衔月夹菜,“我就说你没吃饱吧,来,再吃一点。”
“……”
陆衔月垂眸看向碗里的食物,喉间再次翻涌上难以压制的恶心,他每次看到食物都会有这样的生理反应,但是为了避免让柳含章担心,他谁也没告诉。
他忍耐着那股劲儿,把一小块鱼肉送进口中,每口固定咀嚼八下,形成肌肉记忆才能顺利吞咽,否则他根本吃不进去任何东西。
这也是谈翌看他吃饭一点不香的原因,纯粹是在逼自己进食。
和他相比,谈翌则是另一个极端。
同样的食物到他口中仿佛会变得格外美味,每吃一口对他而言都是一种享受,让人看着也食欲倍增,不怪柳含章说他是“一款很下饭的归国留学生”。
可惜他对面坐的是陆衔月,陆衔月不仅不会多看他一眼,还巴不得他把饭菜全都吃完。
饭厅里安静极了,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默,谈翌偶尔会同陆衔月搭话,抛出一些稀松平常不会太冒昧的话题,换言之就是没话找话说,显而易见,陆衔月完全不理他,还回他一句,“食不言。”
谈翌听话地闭上嘴,认真吃饭,期间还试图继续给陆衔月夹菜,结果被陆衔月冷漠的眼神轻飘飘地刀了一记,这才作罢。
陆衔月艰难吃完碗里的食物后,不肯多吃一口,谈翌也知道逼得太紧反而会弄巧成拙,适可而止才是明智之举,也就没说什么。
最后,三人食的菜品陆衔月吃了半个人的量,剩余的几乎都被谈翌吃入腹中,他的饭量确实对得起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
见对面的粉毛终于放下了筷子,陆衔月冷淡地问,“吃完了?”
谈翌点了点头,显然对饭菜非常满意,“嗯,吃完了,这家餐厅的味道很不错。”
陆衔月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既然这样,你可以走了。”
谈翌倒是没有被嫌弃的自觉,“行啊,我帮你收拾一下桌子,明天再来。”
陆衔月:“……”最好以后都不要来。
谈翌手脚麻利,很快就收拾好了桌上的残局,看起来是做家务的一把好手,他拎着垃圾袋出门的时候,还笑盈盈地冲陆衔月挥手。
“明天见啊,陆衔月。”
回应他的是“砰”一声关上的房门。
把麻烦送走后,陆衔月坐到了沙发上,在心里暗自决定明天在公司吃饭。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陆衔月打开手机回了几条工作上的消息,没多久,熟悉的反胃感又涌了上来。
他喝下小半杯温水,试图压下那股恶心,然而越是压制越是难以缓解。
下一秒,水杯被人“啪”地放到茶几上,陆衔月快速走到垃圾桶旁蹲下,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腹中食物被吐得一干二净,刺耳的呕吐声才停了下来。
陆衔月抽出纸巾反复擦拭,嘴唇被擦得发白,他弓着单薄的身子,漂亮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随后,他走进卫生间洗了洗脸,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厌恶不已。
陆衔月看向挂历上画着三角形标注的日期。
他的药吃完了,复诊的时间也快到了。
——
翌日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暖融融地洒进居室,室内冷色调的装潢都多了几分暖意。
陆衔月整装完毕后,刚打开房门,视野里就闯进一团亮眼的姜黄色,还是粉毛。
“早啊,陆衔月。”
跟人打完招呼,谈翌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惊叹道,“哇,正好六点三十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含章姐说得也太准了。”
柳含章曾说,她弟弟对时间的把控极其恐怖,不管是上班出门还是下班回家的时间都固定不变,误差不会超过一分钟。
陆衔月没搭理他的胡言乱语,过道都被眼前的傻大个挡完了,他耐着性子问,“有事?”
谈翌从纸袋里拿出两个散发着香味的大肉包子,往前一递,“新鲜出炉的牛肉包,还热乎,给你带的,营养又美味。”
陆衔月皱起眉,“留着你自己吃。”
“不喜欢?”
好在谈翌早有准备,他扒拉着纸袋,跟报菜名似的说,“那我这里还有馒头、蒸饺、奶黄包、煎饼、卷饼、煎包和烧麦,你想吃哪个?”
“……”
陆衔月一个都不想选,但是谈翌摆明了一副他不选就不让他走的模样,他只好选了个听起来分量不那么多的,“蒸饺。”
“好啊。”
谈翌笑着从纸袋里拿出了一个打包盒,陆衔月看也没看就接过。
“我去公司吃。”
这样一来,他吃多吃少,吃或不吃,谈翌都管不着。
“行。”
谈翌终于给他让了路,临了还问,“陆衔月,我们中午吃什么?”
陆衔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他成了“我们”,他走进电梯,冷声回答,“我在公司吃,你自便。”
谈翌出乎意料地没多追问。
电梯门合上,粉毛从他眼前消失,陆衔月后知后觉地打开盒子,发现蒸饺个头不小,整整齐齐摆满,一共十二个。
“……”
陆衔月到达公司的时候,正好七点整。
徐蒙顶着黑眼圈在他后面姗姗来迟,邹菁颇为好奇地问,“你昨晚失眠了?”
“不是,”徐蒙摇摇头,脸上带着疲惫,眼里却迸发着兴奋的光,“《宇宙之外》实在太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