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傍晚的暴雨倾盆而下,像是要把脏污的地面通通冲洗干净似的。
手机传出收到消息的提示音。
【柳含章:什么吃人不吃人的,我是想让你好好吃饭,特意给你找了个饭搭子】
陆衔月撑着黑伞走在雨中,神情淡淡,他不习惯和别人一同进食,不过既然柳含章已经找了人,只要当对方不存在就行了。
【柳含章:对了,我把你的地址发给小翌了,记得给他开门,等下我再把他的照片发你,小翌辨识度很高,超好认的】
陆衔月平常很少关注别人的样貌,在他眼里的人分为两种,分别是“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他对于“辨识度高”这一形容没有太大的感触。
柳含章发完那条消息后就没了动静,估计是翻找“小翌”的照片去了。
陆衔月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刷了门禁卡,走进临杨小区。
临杨小区环境清幽,如同它的名字一样,种满了笔直高大的白杨树,只不过现在是冬季,树叶都掉完了,光秃秃一片,有种冷寂的肃穆感。
“你好,我想请问一下,八号楼怎么走啊?”
一道清润的男声传入耳中,有人在陆衔月的身侧站定,拿着手机似乎在研究导航,空气中似有若无地弥散着一点消毒水味。
这人个子比他高不少,陆衔月撑着伞,伞面挡住了对方的脸,冰冷的雨水在两人之间隔出一层雨幕,他也懒得探究一个问路人的长相。
陆衔月回答,“绕过前面的湖,右转。”
“好,谢谢啊。”对方笑了笑,干净悦耳的嗓音听起来很年轻,大概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陆衔月给人指了一条路,自己却转身走了另外一条更为僻静的小路。
等他走到八号楼楼下的时候,一名穿雨衣的小学生裹着满身泥水飞奔而过,肩上沉重的书包随着动作左颠右晃,“哐”一下撞上他的腿,陆衔月被惯性带着往后退了半步,不慎踩空了台阶。
“小心!”
身后传来一道略微耳熟的声音。
随即,陆衔月被人揽着肩膀稳稳扶住,他正想向人道谢,就被浇了一头的雨水。
陆衔月:“……”
高个子男生只顾着伸手去扶陆衔月,手中的雨伞和陆衔月的雨伞磕在一起,冰凉的雨水顿时沿着伞尖泼洒而下,从头到肩淋了陆衔月一身。
他今天没有戴围巾,雨水沿着脖颈淌进衣领,激起一阵颤栗,陆衔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谈翌低下头看向陆衔月,入目便是一截白皙修长的后颈,嘴里道歉的话忽然变得结结巴巴。
“对、对对……对不起。”
陆衔月站直身子,侧身抬眸一看,扶他的人是个很扎眼的粉毛。
这人个子将近一米九,五官英气,眉深目邃,染了一头张扬的粉毛,造型奇特的彩虹耳环又闪又亮,配上柿色外套,青春洋溢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衔月瞧了一眼,这人的装扮好吵。
他的衣服一向只有黑白灰,这粉毛和他相比,简直称得上光彩夺目。
谈翌看向陆衔月被淋湿的头发,想也没想就扯着自己围巾替他擦拭。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本来想扶你一把,没想到还把你给淋湿了,抱歉抱歉,我帮你擦一下。”
羊绒围巾柔软的触感落在脸上,带了点淡淡的鲜割青草的味道,陆衔月不太适应,往后躲了躲。
“不用了。”
谈翌没听他的,坚持道,“这么冷的天,雨水流进后背肯定特别难受,我再帮你擦擦。”
“我说了不用。”
陆衔月神色冷漠,挡开他的手。
见状,谈翌只得作罢,他摩挲着被沾湿的围巾,问道,“你也住在八号楼吗?”
陆衔月不想搭理他,现在只想回家换身干净衣服,他收好雨伞,一言不发地往大厅里走。
谈翌以为他肯定生气了,满心愧疚地跟上去,“实在是对不起啊,要不我赔你点钱吧。”
陆衔月:“……”
他这人是听不懂话吗?
陆衔月沉默着摁了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下降,当数字跳到“3”的时候,只听一道热闹的电话铃声响起,粉毛摸出手机,瞧了眼来电人之后,走到了旁边的楼梯口去接听。
“叮——”
电梯抵达一楼,陆衔月朝谈翌的方向淡淡一瞥,见他没有要赶电梯的迹象,就自顾自上了楼,最后走进了1309号房间。
客厅的灯被摁亮,陆衔月将手机放到了沙发上,随后找来换洗衣物走进了浴室。
门铃声传来的时候,陆衔月刚吹干头发。
房门外站着三名身穿工作服的餐厅员工,他们拎着满满当当的餐盒,木质餐盒上印着“景宣阁”的字样,只听为首那人说,“陆先生您好,您订购的菜品到了,需要我们为您布菜吗?”
陆衔月侧过身,为他们让出一条道,餐厅员工会意,进入客厅后直奔餐桌,有条不紊地将菜品从餐盒里取出,颇有讲究地摆放在桌面上,最后才礼貌地退出了他家。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桌上全是景宣阁的招牌菜品,这家餐厅无论味道还是服务都是业内顶级,口碑更是一等一的好。
陆衔月只在景宣阁吃过两次饭,还都是柳含章非要带他去的,他对于吃食着实不太讲究,一天三顿吃面包和三明治也是常事,他实在不明白花大价钱去填饱肚子有什么必要。
墙上的挂钟指向七点钟方向,用餐的其余两人迟迟未到,陆衔月坐回沙发上,看到微信图标上显示着未读消息的红点。
陆衔月刚点开,就听见门铃再次响起,他还没来得及看新消息,便起身走向玄关。
房门打开,陆衔月淡淡抬眸,入目便看到了一团熟悉又高大的粉毛,对方脖子上的羊绒围巾半小时前还擦过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