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踏出云水湾的那一刻，林玺脑子就一直嗡嗡嗡的，这件事超过了他的预期，火车失控的感觉，很不好。

哥哥，我爱你。

简单的几个字，像魔咒一样死死箍住他的喉咙，让他呼吸不畅。

浑浑噩噩，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柏木苍苍，只有乌鸦在啼叫，居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墓园。

是你在指引我么？

林玺调整了心情，踩着满地的枯叶，步步深入，他已经五年不曾来这里了，这里，埋葬着他一直不敢面对的过去。

他说他喜欢我，是我听错了么？

如果是真的，我该怎么办？

你说这是不是宿命轮回，当初的错误还要再次上演么？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告诉我，好么？

沿着蜿蜒的石板路一步步往前走着，安静的墓园里，只有时不时的鸟鸣。等他终于站定在那座墓前，目光却一直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刻意回避着和墓碑上的那双眼睛对视。

”你在那边，还好么？“

“当初……”林玺停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语气却带了几分萧瑟，“算了，都过去了。”

眼中有湿意弥漫，林玺仰起头，等那湿意散去重新垂首，只是余光落到墓碑上，他脑袋瞬间像被雷击中了。

“是谁？是谁干的！”

“到底是谁？”

近乎嘶哑的怒喊几乎用尽了林玺的力气，他连着吼了好几声，最后浑身失力，软下身来，扑通一下跪在墓碑前，额头抵着冰凉的墓碑。

“小池，哥哥对不起你。”

“是哥哥没用。”

良久才无力地笑了，手指一点点描着上面的名字，喃喃道：“还是，你在怪哥哥，这五年都不来看你么？”

“其实早该来的，只是……所有人都跟我说你死了，我不信，我找了你五年，天南地北，有时候在街上看到像你的背影，就冲上去，呵呵，好多人把我当疯子。我看了上千张上万张脸，可……都不是你。”

“都不是你……”林玺伏在墓碑上，神色悲泣，“那么多人，为什么……没有一个是你。”

“时间越来越久，你的样子越来越模糊，现在……”说到这里，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墓碑，疯了一样锤自己的头，“你看，哥哥脑子坏了，你的样子越来越模糊了。”

一只橘黄色的小猫安静地蹲在墓碑边，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发疯。

夕阳渐沉时，林玺踩着余晖回了那座房子。

“哥哥，你回来啦！”

但林玺像是没听到他的声音一样，直直地往里走去，步态僵硬，就像一个被人摄取了魂魄的提线木偶。

林池跟在他身后，担忧地叫了两声，最后拉住了林玺的衣摆，他的脚步才顿下来，只是他没回头，背对着林池说：“我有点累了，你……让我歇歇。”

林玺的身影在灯光下投出长长的阴影，把林池结结实实笼罩在里面。

林池抓住他的衣摆，试探问道：“哥哥，早上的事，让你讨厌我了么？”

“没有。”说完他温柔地掰开了林池的手，头也不回一步步往楼上走去，二楼、三楼，最后推开了那扇上锁的门。

林池就站在楼梯尽头，看着他的背影，哥哥没有回头看他。

林玺掀开白布，拿过早就沾灰的画笔慢慢调试着颜色，颜料笔沾湿了一点点，刚靠近画架，指尖就控制不住开始颤抖，第一笔始终无法落下。无数次靠近那白色却又无数次躲开，林玺气得一把摔了画笔，使劲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捂住自己的脸呜呜哭起来。

“小池，哥哥害怕，害怕有一天再也想不起你的样子，该怎么办？”

记忆里弟弟的影像，就像一幅水墨山水画，只能看到淡淡的画面，里面的人物越努力放大就越是模糊。

“哥哥错了，哥哥错了！”

林玺用左手使劲握住发抖的右手，努力捡起画笔……

林池抱着双膝守在门口，这几年哥哥生气和不生气都一个样，像一潭死水，今天脸上好不容易起了点波澜，可见早上的事情确实让他生气了。

林池思索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度过眼前这个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