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人眼眶一热,这句话他听过很多次,都是养母对弟弟说的,太瘦了,你要多吃点,长高点……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你太瘦了。
那些原本消失的痛,劈头盖脸朝他砸来,痛得快要哭了,但是他不敢哭,因为哭会被揍得更惨,林池紧紧咬着自己嘴唇,深吸着气。
两滴咸涩的水滴,落在林玺光裸.体的后背,沿着脊柱往下流,感受着怀里隐忍的颤抖,那些深深刻进他脑海、时不时被他翻出来咀嚼的画面再次浮现,怀里的人,像极了第一次见到小崽时的样子。
哎,他抬手摸了摸小孩的头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着,“别怕,小崽。”
小孩有记忆以来,还是第一次从近两米的高度去看世界,当然,爬树扒车不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新奇的,他隐隐有种预感,自己以后的生命,都将和男人纠缠,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
命运的齿轮,在慢慢转动,把所有的人,带向它预定的轨道,无法逃脱。
“你笑什么?”每次男人一回头,小孩就看着他笑,倒是一个乖巧的小孩,他站在小孩面前,一手拎着药箱,一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高兴啊,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小孩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湿润,笑得很满足,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没有说谎,长这么大,流浪的生活让他看够了冷眼,没人对他好。养母带他回去,只是因为需要一个挡口水的儿子,村里人都欺负她家没有儿子,朝她家门口吐口水;开面包车的人带他回去,只是为了让他搞钱……只有林玺对他说,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家人。
“我也高兴。”他的世界黑了这么久,现在,终于有点点微光了。
“哥哥,你爸爸和妈妈呢?”确认男人没有恶意后,小孩胆子大起来,控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心。
从进入这个大门开始,一路都没看到人,似乎活物就只有他和男人两个人,一个房子怎么能没有爸爸妈妈呢?还有房间里那些遮盖起来的镜子,又是为什么?哥哥似乎很讨厌房间里的镜子,不然为什么会用布全罩起来还不让他碰。
“这里,就只有你和我。”
“可是,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不会害怕、不会孤独么?”林玺虽然面上一直没什么表情,但是很温柔,很耐心,这给了林池胆量,说话声音大起来,连话也多了。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男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摸着自己心脏滚动位置,眼神里的情绪是林池看不懂的,半响,他才抬头看向林池,“你会害怕孤独么?我去公司后,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不怕。”
孤独能有饥饿可怕么?孤独能有寒冷可怕么?孤独能有被人打骂可怕么?
林玺蹲在林池面前,一圈圈挽起他的裤脚,膝盖上破了一大片皮,还有背上也破皮了,除了这些,更是满身的乌青和数不清的旧伤痕迹。
他指间触摸着林玺裸露在外面的伤疤,“痛么?”
“不痛。”林池眼眶里瞬间噙满泪水,这次没有流下来,他满目疮痍的小腿被林玺像珍宝一样握在手里,手心的温热沿着接触的位置传到他心里。
林玺微不可察地叹口气,打开医药箱,找出酒精和棉签,沾湿棉签涂抹在破皮的地方。
“嘶——”小孩瑟缩了一下,又立马咬紧嘴唇。
林玺放轻手上的动作,对着林池的脚踝吹了吹气,温柔地说着:“不怕,很快就好了。”
额前的碎发挡住了林玺的眼睛,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以及手上轻柔的动作,像极了庙宇里的观世音像,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小孩一时间看怔了。
全程,小孩都没有哼出声,死死揪着裤子的一角,他还是不习惯说痛。
收拾好,男人抱着人往楼上走去,重新回到房间,掀开被窝把他放进去,掖好被子,“睡觉,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有事叫我,我在隔壁。”
床很软很暖,他的身体刚一接触,就温柔地陷进去一个小窝,太温暖了,太美好了,像在做梦,随时有醒来的风险。
这场梦,最好永远也不要醒来。
“哥哥。”
在林玺将离去之时,林池立马出声,露出在被子外面的眼睛湿漉漉的,从被子下伸出细弱的手腕勾着林玺的手指,“你能不能留下来?”
明明以前都是一个人睡觉的,桥洞公园,他都不怕。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男人转身的那一刻,小孩心有点慌,外面漆黑的夜伸出无数双手,杂乱地拍打着窗户,像是要把他从美梦泡泡中拖回去,继续那个颠沛流离的旧生活。
“你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