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有一瞬间变得昏沉,苏致紧抓着椅子的扶手勉强维持端坐的姿势,忽然被去而复返的人用大力掼在墙边,茶几上的相册摆件稀里哗啦落了一地,蒋谦阴沉着脸掐着他的脖子:“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窒息感导致苏致整张脸憋红发紫,蒋谦的脸就在跟前,陷入阴影中的半边脸因为暴怒显得很恐怖,濒死的感觉,苏致下意识蹬了两下腿,掰着蒋谦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挣扎着想要呼吸一口空气,但是蒋谦的表情给他一种真会掐死自己的感觉。
然而,那手忽然松开,卡在咽部前的手掌换成了手肘,精悍的手臂卡着苏致的脖子,给了他一点喘息的余地,蒋谦半跪在苏致身前遮住了几乎全部的光线,然后牙关发紧地问:“什么叫需要保持距离的前任?什么叫很差劲的男朋友?”
在他质问时,苏致大口呼吸剧烈咳嗽没有回答,偏过头又被掐着下巴拧回来,蒋谦非要让他说出理由。
苏致不愿意看蒋谦,垂着眼看向墙角,哑着嗓子说:“这些并不难懂吧,蒋先生?”
下巴处的手指一紧,下颌发疼,苏致又躲了一下,可是挣扎也无济于事,仍旧被重新钳住。他平复了一下剧烈的呼吸,说:“蒋谦,你想要我怎么解释?”
“——交一份报告给你,列举为什么我要跟你保持距离,还有你差劲在哪里吗?”苏致抬眸,对上蒋谦暴怒的脸,依然很冷静,微微蹙起的眉心带着困惑,显得格外嘲讽:“难道你真的不了解吗?”
“那是你认为。”蒋谦不打算跟他进行有关人生观价值观以及人格的讨论,如果这方面能够契合的话,他们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本来就不是一种人,这一点,苏致也应该明白。
但最开始是苏致先招惹的自己,自己已经放过他一次了,心慈手软这种事对他而言过去稀有,可一不可再。
“所以为什么没有结婚?”蒋谦问。
“这也是我的自由,蒋先生。”苏致回答。
半晌,蒋谦忽然发笑,松开苏致的下巴,彻底地蹲下身和他平视,饶有兴味地问:“苏致,我其实有点好奇,如果五年前没有发生那件事情,我们的后来会是怎么样的?”
如果他们的关系没被方野发现,或者,不在那样极端的时刻被方野发现的话。
可是,事实就是那件事情已经发生了,方野在自己失踪月余后费尽周折找到自己,结果意外撞破了他们不平等的关系。
在这样的前提下,做这种假设很没有意义,蒋谦把他们分手的原因归结到别人身上,或许可以说明他对过去存在遗憾。
可是苏致对他的遗憾没有兴趣。
即便没被发现,他们的矛盾与日俱增,迟早会走向结束的,何况后来蒋谦对方野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几乎毁掉方野的整个人生。
苏致说:“可是,已经发生了。”
在他们的关系开始之前,蒋谦多次警示过,但是当时苏致觉得他可以为了爱情改变,也确确实实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他们的感情里。
但总不能是自己一厢情愿地飞蛾扑火。
他需要公平,并不是不能接受对方在亲密关系中的掌控欲,也并不是不能做到彻底的转变,但是改变和屈就是不一样的,恋人就是恋人,玩物就是玩物,蒋谦的爱从始至终居高临下,他自恃高人一等,其实并不懂得如何爱人。
“我们还是会走到今天的。”苏致很轻声地说:“蒋谦,最多,好聚好散。”
当初连好聚好散也算不上,苏致的热烈的初恋在满地狼藉中仓惶结束。
“呵……好聚好散……”收起的手又掐到苏致脖子上,光影颠覆,,蒋谦倾身压紧了手臂,苏致被紧贴着按到墙上,蒋谦的脸离得很近,还差一线就贴到一起了:“那么现在算什么?既然你也知道没有好聚好散,又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昏沉的感觉再一次传来,这次真的要晕过去,苏致听到的声音也不太真切:“你以为这五年我不动你就是结束?……我答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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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云公馆的顶层视野依旧很好,从卧室的落地窗就可以看见繁华的市中心,通天大厦下面人像蚂蚁车像甲虫,室内寂静十分,恍惚间却觉得可以听到窗外猎猎的风声。
哪怕不恐高,站在这儿的第一时间也会感觉眩晕虚浮。
这里曾经是他们甜蜜的爱巢,离开五年,陈设似乎还和以前一样,不知道是喜好不变还是没有更换。
床头那幅用色大胆但技法不算成熟的油画是大块的黑白灰背景中唯一的亮色。
苏致站在长到拖地的窗帘跟前看着远处来往的车辆,很轻微地叹出一口气。
玻璃上映出一点点人影,他的脖子上留有淤痕。
再一次尝试着播出内线电话,管家接起来,依然说说蒋先生出去开会还没回来。
苏致问对方蒋谦什么时候回来,对方说不知道。
苏致很轻易接受自己再一次被蒋谦限制自由的事实,他进到卫生间照镜子,很熟练地在抽屉里熟悉的地方找到药膏,揉了一点在脖子上,浅浅的草药味儿,隔了五年也还是熟悉。
蒋谦有一些不大好的癖好。
管家送来晚餐,老熟人见面,对方依旧恭敬地称呼苏致苏先生,苏致却不再是当年朝气蓬勃回应对方“叫我苏致就好”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