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黑衣有些地方已经微微泛白,并且起了球,显然是穿了很久的缘故。除此之外,他还注意到了衣服上有好几处的针线缝合。针线缝合的地方并不明显,但细细一看,就会发现其走向歪歪扭扭一看就不专业,排除好几种可能,霍行知就猜测这是季隐真自己缝的。
故而,霍行知就用东方才的故事,提出三个细节,分别是“最喜爱的老师”,“换着穿的衣服”,以及“针线活”。
当然,最后一个故事是霍行知编的,依着当时季隐真的人气,根本没人愿意和他玩。
如果他的猜测正确,霓欢肯定不知道季隐真会针线活,到时候季隐真再一印证他的话,霓欢虽然会不爽,但心中也会相信自己年少时候和季隐真关系很好了。
就算错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借口说季隐真失忆忘记了,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细节。就算季隐真不记得最喜爱的老师,但换着穿的衣服一定会对上,霍行知对此还是有几分把握。
见季隐真眼中的惊喜越来越重,霍行知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霓欢却面色一变。
季隐真自从来到流明宫,一直到现在,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身衣服,因为他是秘密培养的刺客,身着单调一点也算合理,而且老宫主并不允许他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尤其是封星雨。她虽不喜欢季隐真身上的衣服,但也没有权利干预。
其次是吃食。老宫主猝死后的两天,霓欢就来了流明宫,日日大鱼大肉的摆上,但季隐真不肯浪费,这次吃不完下次热热继续吃,她劝说了好几天才勉强改掉季隐真这个习惯,后来还沾沾自喜过。
她当时以为是老宫主从前的训练方式,鲜少让手下的弟子吃饱,时时刻刻保持半饥半饱的状态,提高专注力和警觉性,以及战斗意志,才让季隐真得了什么都要吃干净的习惯,原来是这样……
霓欢的视线徘徊在二人之间,心中的心情复杂非常。
两个亲昵和好多年的朋友之间忽然插足而来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比自己还要了解季隐真,还要得季隐真的喜欢。
霓欢的心中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视线扫到一旁站着的管家脸上,二人对上视线,管家低下了头,霓欢在其耳边说了几句话,管家点点头悄然退下了。
霍行知的余光看见霓欢的动作,心上正疑惑着,季隐真开口了。
他微微笑着,弯弯的眼睛中闪着细碎的光,似乎真的很开心:“这件事情对你很重要吗?那么重要的事情,我却一点也记不起来了,真是对不起。”
霍行知面色一滞,良心猛地被狠狠捅了几刀。这表情被季隐真尽收眼底,却误解成了伤心。
季隐真脸上的浅笑渐渐淡了下来,微微皱起了眉。他将手放在霍行知的胳膊上,抬眼认真的看着霍行知:“你在伤心吗?”
霍行知伸出另一只手在季隐真手背上拍了两下,笑道:“忘了就忘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想起来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关系,我们以后也会有很多很好的回忆的。”
季隐真点头。
霓欢在一旁看得真真切切,心中更加打定主意要霍行知远离季隐真。
她的视线频频望向院门外,终于看见了管家的身影,她终于松下了口气,酝酿片刻开口:“隐真哥哥,既然这位小哥要来,那也不能让他白住着,我已经替他找好了一份差事,那人已经在院外候着了,他吃完饭就去工作吧,住处什么的,也已经找好了,隐真哥哥你就不必操心了。”
季隐真一愣,转头不甚理解的看着她,道:“为什么?我不想让他走,他和我住在一起不行吗?”
季隐真自来是个没主意的,谁能提出意见他就听谁的;霓欢自来是个不讲理的,没人会去违背她的意愿,横行霸道惯了,而现在一贯听话的季隐真为了一个外人而质疑自己的意思,更让她觉得霍行知就是插足在他们中间破坏感情的贱人,顿时怒上心头,但由于面对的是季隐真,生气中还夹杂了几分撒娇的意味,道:“隐真哥哥,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想白养一张吃饭的嘴,更何况这个人我不喜欢!再说,我不过就是给他安排个寻常的事情去做,就能把他累坏吗?我不管,他想留下来就得听我的!”
季隐真还要开口,霍行知伸手在季隐真的腿上轻轻拍了一下,季隐真便扭头看他。
霍行知擦了擦嘴,道:“也好。在灵霄山的时候,我们这些弟子每天都会做些洒扫什么的工作,现在忽然改变了生活习惯,还有些不习惯。去做做也好,顺便习惯习惯现在的日子。”
霓欢听见“习惯习惯”的字眼心中不住冷笑,她迟早要把霍行知从这里赶出去,怕是等不到霍行知习惯的那天了!不过霍行知的顺从让她感到尊重,心中的气自然也散去了一大半。
这下轮到季隐真不高兴了,他随即张了口:“不行,你难道不是来陪我的吗?”
眼见霓欢的脸色又臭了下来,霍行知赶忙开口,道:“那当然了,我忙完自然就来找你。”
霓欢冷笑不断,心中已经有让霍行知连续不断忙十二个时辰的想法了。
霍行知知道霓欢很讨厌他,故意和季隐真说这句话,就是想让霓欢冒出让他不间断的忙的想法,这样一来,霓欢出了气也就不把他当成什么竞争对手了,甚至会看低他,看不起他,这是他想要的。至于季隐真……
总归是要有人不满意的,季隐真好哄,到时候随便哄哄就行了。
霍行知站起了身,季隐真也跟着站了起来,却没有霍行知预想中的追问,而是默默看着他离开。
就像很多次,霍行知的离去或者留下,从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
霍行知走到半路上回头摆摆手,道:“你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