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红光,谢行尘一刻不停,抬脚便跨入了屋内。
莫说什么妖魔鬼怪虎豹豺狼,总比搁雨里站着舒服。
裹着满身潮气径直进了屋内,复又眯眼适应了下满室昏暗,谢行尘才恍然发觉,这逼仄小屋,竟是间祠堂。
却见祠堂正中设有神龛,足有半臂之高,神龛中摆了个不算大的神像,两侧设有香烛,方才所见两粒红光,便是自这两条细细的香烛之上散来。
只是不知为何,这神龛同神像尽数上了层黑漆,看样子还时常养护,黑漆未有半分脱落之相,反而还泛了层油光。
漆黑神像放于此昏暗室内,唯有红烛掩映,却无端带出几分悚然之感,直叫人心惊。
待脚步声止息,二人皆挂着水汽合伞迈入祠堂之内,老者终于又转回身,盯着二人,拖起锯木嗓子道:“二位公子,住所尚未收拾……二位且先于此地稍作歇息……老朽去去便回……”
早已见惯诸多怪事的谢行尘二人自是无甚异议,殷召温还不忘端着副笑脸谢过,老者也不多言,拖着满身泥水,活似只瓜牛般,带着长长一串水痕,又离了祠堂迈入大雨之中去了。
待老者的身影渐行渐远,殷召温甚是贴心的阖上了两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吱嘎”一道难听的擦响传来,谢行尘终于吐了口气,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他拖着长腔嚎了声,没骨头似地瘫在地上,死过一回般,半分形象都不顾及。
“如何?可好些了?”听得那声拐着尾音的叹声,殷召温垂了眼,温声问道。
终于得了处避雨之所,谢行尘自是舒坦得多,哼了两声,总算缓过口气来。
他这一缓来,脸上又挂了副笑脸,同先前活蹦乱跳的样子倒是像了几分,只是神色还有些恹恹。
简而言之,是又有力气作妖了。
借着甚为昏暗的香烛火光,他挑着眼角瞧了殷召温一眼,见后者还挂着副温文尔雅之相,不由得笑出声来:“真是有劳小书生记挂,只可惜我也无以为报呐。”
他本是想逗着殷召温玩,只可惜现下说话都费力,愣是带出了几分有气无力交代后事之感。
殷召温却无甚反应,仍旧挂着极淡的笑,揣手望着他,好似当真在关心他一般。
无言片刻,谢行尘也不在意,而是略直了几分身子,瞥眼于屋内一扫,嗤笑道:“那老东西还真心大,也不怕咱们给他祠堂掀了去。”
说罢,尚不等殷召温接话,他忽地正了几分神色,指尖不知从哪摸出来了枚铜板,曲指铛然一弹,又稳稳地接回掌中。
“如何?你也瞧出古怪来了吧?”
他自下而上盯着殷召温的眸子,缓缓扬起了个饶有兴趣的笑。
“古怪?”殷召温顺而笑道,“古怪可太多了,乌先生所指为何?”
“……”见他不愿点破,谢行尘便耸了耸肩,转着铜板,兀自说了起来:“别诓我,这村子以九宫八卦起阵布局,你个算命的可别装傻充愣。”
掀起眼帘向高处的窄窗睨去一眼,他接着道:“这村子设得整整齐齐,别得不说,祠堂却正巧建中宫之上。
“中宫为土,大病大灾,且这祠堂坐南朝北,无风无光,同寻常堪舆之位正巧反着,岂不怪哉?”
“……”
“啪,啪,啪。”
回应他的,是殷召温情真意切的鼓掌,好似听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般,满面赞赏。
谢行尘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个大白眼。
他所言不假,这村子对堪舆之术甚为讲究,一砖一瓦皆有其方位,不但讲究得过了头,还同寻常的方位正巧反着。
活似生怕自己活久了般。
姓殷的指定有所察觉,故意在诈他的本事呢。
谢行尘顺水推舟,说得倒是毫无保留,言罢,身子也舒坦了些,便翻身爬起,趁着老者没来,转头去瞅神龛之中的神像了。
却见两条香烛之间,一个孩童般的神像盘腿而坐,圆滚滚脑袋两侧梳着两团小髻,阖眼做安然状,无喜无悲,只是合以黑漆落以红烛,无端透了副邪异之感。
而神像手中,还抱了个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祈?
谢行尘倏然蹙眉,忽而听到身后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殷召温似是接上了他方才的话头:“不但如此……”
“等等!”
只可惜他一句话才启了个头,谢行尘攸地伸手于背后一划拉,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袖。
“你看这个神像手中……是不是抱着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