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将将迈出一步,脑海中轰然一炸!
眼前猛地闪做一团黑白麻点,耳畔轰鸣声陡起,周身好似裹于一个巨浪之下,瞬间瘫软在地。
尚不等他挤出个呼声,挫骨般的剧痛猝然炸起。
谢行尘只觉三魂七魄好似生生撕裂了一般,他猛然抱住头,指尖深深陷进发丝之中,将本就不甚板正的头发扯得乱七八糟。
怎么回事……?!
近乎翻了江的脑中勉强挤出几分神智,他紧咬着牙,若说被捅刀子被什么神通所伤受痛他可不陌生,可这般疼痛当真似要将他的魂魄生生剥离一般,痛得直接透入骨中。
好在此番莫名剧痛转瞬即逝,三魂七魄恍若顷刻又归了位,身子也跟着一轻,谢行尘趴在地上,狼狈得窝成一团,好似溺水之人般嗬嗬地喘了口气。
“……谷神不死……”
尚趴在地上,他却强撑着,近乎咬牙切齿般挤出了句咒文。
模糊的视线中,一双笼于薄纱轻袍下的长靴逐渐靠近,而后于他近前停了下来。
殷召温于他近前半跪了下来。
他未曾听清谢行尘的话,一道笑音于谢行尘头顶轻飘飘地传来,紧接着,一只近乎苍白的手伸到了他面前。
“那么,合谋甚悦。”
一句含混着笑意的话语敲落,谢行尘却没头没尾地轻轻吐了句话:“……天道为证。”
“嗯?”殷召温歪了歪头,略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尚不等他有所反应,谢行尘陡然抬起了张笑脸。
他仿佛要同殷召温握手一般,只是抬手一瞬,一道黑影裹着寒光骤然破风而出!
殷召温猛欲抽回手来,却为时已晚,黑刃猝然擦过他的指节,瞬间抖出成串的血线。
滚落的鲜血却未曾滴落在地,而是同谢行尘缠于指尖的血珠一道,于两人掌间半空之中倏然扭曲凝结,顷刻间幻化做了副泼墨般的反复图案。
魂魄抱一,诸法无相,谷神不死,天道为证。
“凡同结契者不得伤吾,否则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血契已成!”
伴随着最后一句尾音近乎拐了调子的话于谢行尘口中脱口而出,恍若纽带般联结二人的血线陡然涌动,在二人中间盘旋凝结,一道扭曲繁复的契印顷刻形成。
而后血迹倏然炸瓷般破碎消散,二人掌心瞬间出现一道血红契印,紧接着便融于骨血,消散的无影无踪。
“哈哈哈哈哈哈哈!”谢行尘一把握住了殷召温的手,盯着他阴沉的脸癫然大笑起来。
“合谋甚悦!”
———
两柱香后。
客房靠窗的桌案上摆了些吃食,尚不到用中馈的时候,故而桌案上多是些点心小食。
点心倒是种类全乎,糖糕、蜜糕一样不少,许是因天气热了,还给上了两份冰酪来。冰酪混了些桃汁梨汁,花花绿绿扮在碎冰之上,瞧着便喜人。
谢行尘一手托着装冰酪的碗碟,寒气自薄瓷碗丝丝缕缕沁透出来,尚不等吃上口,便觉暑气消了大半。
他坐没坐相地歪在椅子上,浑似个大爷般,舀了口冰酪塞进嘴里,随后两眼放光地赞叹出声。
对面的殷召温坐得倒是板正的多,现下他掌中正端了碗酒,酒液透着沁人的芳香。
而他身前桌案之上还专腾出个空,放了个不大的酒坛,黑陶罐子上糊了张有些卷边的大红纸,歪歪斜斜写了“武陵春”三个字。
垂眸睨着酒盏,殷召温在谢行尘近乎热切的目光下,将酒盏凑在鼻尖下闻了闻,而后便放回了桌案之上,一口没碰。
“……”
谢行尘大失所望。
他略有些愤愤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勺冰酪,只是尚不等开口忽悠,便见着殷召温自怀中摸出了三个被黄符纸缠着的东西,排做一排,轻轻放在了桌案之上。
谢行尘登时同被踩了尾尖的猫般,好悬没当场窜起来,而后躲出十万八千里去。
这是做甚?好心请他喝酒,他还得喂自己吃怨气不成?
本能地一眯眼,谢行尘活似炸了毛般往椅子里一缩,还不忘于心中腹诽。
只是视线将将落于其上,他却忽然顿了下。
等等,三个?
略抻了下脖子,他隔过满桌杯盘眯眼向那三个东西瞧去,却见那三个东西皆是巴掌大小,裹着符箓也瞧不清形状。
他本以为,道明县拿了个,乌郃城又拿了个,只该有两个才对。
正当他这般眯眼瞧着,思绪乱转之时,一道极轻地笑音忽地插了过来。
谢行尘抬眼一看,就见殷召温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多半是觉着他这副炸了毛的样实属可笑。
谢行尘:……
“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谢行尘于心中愤然大喊。
只是尚不等他想出什么法子来坑殷召温一手,便见后者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垂了手,丝毫没有要拆那些符箓的迹象。
“……”
“好吧,勉为其难记功德一件。”谢行尘暗自舒了口气,很不要脸地于心中勾了笔功德,而后又换回了那副大剌剌的坐相,冲着那三个东西扬了扬下巴:“这些东西是何方神圣?”
“此物名为化生石。”殷召温也换回来那副不咸不淡地神色,听他发问,便极是简短地道了一句,而后就没有下文了,似是半分不愿多言。
谢行尘也不见怪,只是听闻此名,却倏然蹙了下眉头。
化生?
化生之意甚多,就他所知,化生亦有“化身”之意。
那么……这化生石,是谁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