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谢行尘”再欲躲闪已然不及,雪白长刀裹着身霜天冻地的寒光,恍若纷飞的碎雪般泼头便至,刃光一闪而过,它一颗脑袋瞬间飞了出去!
待安十七腕子一翻,银白长刀翻出个漂亮的刀花铛然入鞘,“谢行尘”的脑袋已然抛出个高高的弧线,而后重重砸在了地上。
身首异处的尸首落了地,却未曾发出声响,而是倏然一坍,化作一缕云雾飘散而去了。
另一侧的谢行尘已然簌簌抖起了身子,一只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襟,额角已然沁出层寒凉薄汗来。
他嘶嘶喘着气,明明处在个剜心般的剧痛之中,却倏然扯起嘴角,于紧绷的面皮之上拧起了个堪称扭曲的笑来。
果然!
因剧痛眯起的双眸猝然一弯,吃力地掀起眼皮,直勾勾盯着温小花和安十七,眼里竟分明写着分狂喜。
他所料果然不错!
这两个人可真真是演戏的一把好手!
兴奋之情猝然化作一捧鲜血,于心头炸成个心花怒放。谢行尘一面抽着气,一面断断续续带这些呛咳得笑出声来,活似个只剩一口气的垂垂病人。
温小花见“雾中人”已被解决,便对着掌中那朵枯萎的花吹出口气,花瓣鳞片般骤然破碎,随着那口气一寸寸飞扬而出,顷刻间化作一捧芝麻粒大的星点消散殆尽。
谢行尘周身攸地一轻。
压得他直不起腰的剧痛感随着花朵一并消散,他终于得空喘出口气,猛抽一口,才带着破碎的喘息,躬身捡起散落于地上的匕首和皮偶,缓缓直起了身子来。
“你……”温小花看他那样,微微蹙了下眉心,竟有些心有不忍起来。
只是她话还没开个头,便瞧见谢行尘粲然笑了起来,他气还没顺明白,却笑吟吟接过话头,连身子都随着笑声颤着:“当真多谢温姑娘相助。”
身子颤着,他的声音自也跟着颤,拐着个走形的调子,连尾音都有点破碎,无端添出副疯癫相来。
“……”
被他这副病得不轻的样子顶了回去,温小花是半分致歉安慰之辞都说不出口,难以言喻地看着谢行尘,终是把话头囫囵吞进了肚子里。
安十七立在一旁瞧着他笑,微微挑了下眉梢。
谢行尘这笑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便散了。安十七也换回了那副倦懒样,垂眼手上仍旧以匕首勾着皮偶,揶揄笑道:“这东西需以血为媒,以不可解之咒文催动,不必担心。”
这话头到此便止,她马上正起神色,切回正题,抱臂沉声道:“方才我们二人同你走散,是因发现了些东西……”
谢行尘做出副洗耳恭听的架势,见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双目,顿了片刻,才缓缓接上了话头:“我们瞧见此地的那些鬼东西是怎么来得了。”
“什么?”谢行尘攸地睁大了眼。
安十七抬手一指,指尖正对着三人身侧立柱的方向,一字一顿道:“它们……皆是自这些墙面里爬出来的。”
“……”
此话一出,四下雾气恍若都凝重了几分,谢行尘随着她所指方向转过脸去,望向那方立柱。
“这是……镜子?”视线将将触及被雾气盖了个遍、湿湿滑滑早已模糊不清的墙面,谢行尘蹙了下眉,瞬间反映了过来。
安十七甚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听得这一番话,再转头望着四下近成包围之势的墙面,谢行尘只觉九天一道云雷劈落,瞬间劈得他心尖雪亮——
那些东西不该叫“雾中人”,而是该叫“镜中人”。
此楼内上至平阁下至地席,皆是无数镜面,既照容貌,也照神识。
甚至,还照神通。
若是他所料不假,这些鬼东西不单有神识,而且还会学习。
他的火符、温小花腕子上的红线……皆是它们学来的!
心绪过电般猝然一转,身侧的雾气却忽地一扰,思绪也跟着断了线,谢行尘转回头,攸地掀起了眼帘。
流烟丝丝缕缕飘散而去,自雾中缓步走出了一个“温小花”。
温小花:“……”
温小花:“有完没完啊!”
她颇有点抓狂,却见自雾中走来的“温小花”手上也系着条红线,正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左右看了翻,话还没说,便见温小花抬手往腰间一划,紧接着一道破风声陡然而起,雪白骨鞭瞬间抖出,对着它便兜头抽下!
“呼——”
骨鞭带着猎猎罡风,拖了一层云雾的尾直直劈下,却什么都没有抽到,鞭尾于浓雾中猝然一甩,同云雾猛而相撞,“啪!”地撞出道清脆的炸响。
另一边的“温小花”鞋尖点地倾身一闪,手随身转,倏然间指尖一捻,一朵白色的小花瞬间于指尖绽放,同方才温小花所做别无二致!
谢行尘眉梢一挑,揣手立于旁边,看见白花的那一瞬,面上攸地浮起层喜色来。
只是他这嘴刚刚咧到一半,忽地心尖一抽。
眼见着“温小花”手里那朵小花将有枯萎之势,谢行尘不及多想,尚拿着匕首的腕子猝然一抖,浑黑短刃骤然劈出道寒光,直奔它面门而去!
“噗。”
这下“温小花”可是实打实得躲闪不急,匕首恍若一道天雷直直劈下,带着那只皮偶瞬间扎进了它的眉心。
温小花攸地抽了口气。
嗯,看着就疼。
匕首扎入,“镜中人”再无生还可能,身子一软一塌,面条般倏然颓至地上,顷刻间散作一团雾气。
“叮”一声脆响,匕首失了依靠,攸地自半空摔了下来,于地席之上颤了几下,最终停了下来。
谢行尘缓缓吐了口气,终是周身松了下来。他本就五感极佳,对于疼痛之感亦是比寻常人拔高一节,他又是个怕痛的,那般受诅咒之感他可万万不想再受一遭了。
缓步上前捡起匕首,他终是未全信安十七的话,而是收了匕首,又于乾坤袋中寻了张朱砂所绘镇邪解厄的符箓来,轻飘飘丢在了皮偶身上。
指尖撑着黄符纸一裹,他三两下将皮偶包了起来,而后轻声诵了道咒文,便将皮偶丢进了乾坤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