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林被挤得侧躺着,身体和舞蹈排练室的地板仅仅隔着薄薄的一层瑜伽垫,听着旁边传来的鼾声和呼吸声,失眠了,在午夜里太阳穴怦怦跳动和心脏传来的搏击声异常的清晰,穿插着楼下垃圾车拖动垃圾箱刷刷的声响,鼾声停止他强迫着自己闭上眼睛,遂了,身体和脑子像是要剥离,因为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沉下去,他从紧紧挨着自己的余望和睡觉不老实的张许间,摸过头顶的手机,打开,屏幕的光亮异常刺眼,把亮度调低,两点一刻,三十五度电。
把腿拿开,侧过身去,拉了拉带着发霉味的毛毯,脑子像要炸掉,绷紧的那根弦似乎要因为今晚片刻的感动断掉,土崩瓦解,是跳动过后的清醒,乍然欢喜后的反复言行是否出格的鞭策,孙策林想再度翻身却了然,这是大通铺的坏处,所以只得僵硬的顺着躺平。
手机里平板里多年的反复观看的人活生生的冲击着孙策林,他们比电视里投射的更鲜活温暖,不,怎么能用温暖,孙策林皱起了眉头,听着丞崽砸吧自己的嘴角,江无期的磨牙声,似醒非醒。
孙策林做了一个梦,梦里交织着过往,光怪陆离。
“哥,我今天赶集买了烤鸭”
孙策森吓了一跳,蜷起的裤腿飞速的放下,被冷硬的牛仔裤料摩擦,面不可闻的皱了皱眉,然后看向门框里伸出来的哪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怎么弄的,我看看,就让我看看嘛!”孙策林进门蹲在地上,扯住裤脚,和孙策森的手僵持不下,生气的嘟起嘴。
“不严重,已经结痂了。”孙策森无奈的解释,扯住裤腿不放。
“我看看,就看一眼。”一屁股坐在地上,颇有种不给看我就不起来的韵味。
“哥~,你还说不严重,都渗着血,腿上还有淤青,淡了点,是之前的吗?有碘伏没有,我给你弄一下,你忍着点。”孙策林掀开裤脚,看着脚脖子往上留下的刮痕,还有膝盖骨正在冒血的新伤,心里很不是滋味,不争气的冒出泪花,低头噙着泪,手里的动作倒还算得上轻柔。
“没事的,我都还没哭你就先哭上了,难怪你的粉丝喊知更鸟,倒是挺趁你。”
“都这时候了,你还逗我,太烦人了。”孙策林将眼泪憋回去。
“你现在也太爱哭了”孙策林将碘伏放到抽屉里,然后貌似不经意的开口。
“我才没有,哥~,我们公司的丞仔,最小的那个弟弟说,在被爱的人面前掉眼泪从来不是什么丢人的事,阿嬷说你现在话越来越少,也不爱笑,是那个混蛋又打你了。”
“够了,别这么说爸,他好歹也是我们的父亲,再说了他没打我。”孙策森表情变得有一瞬间严肃起来。
“那你的伤怎么弄的。”孙策森欻的一下站起身来。
“我自己弄的,他这两年老实了,除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帮别人打砖墙,我没看到他其他的坏处,腿上是我帮他推砖,斗车翻了,砸到的。”
“你没骗我。”
“没骗你,我骗你干什么,坐下来。”孙策森看着逼仄木房里站着的一米八几的身形,觉得压迫。
“你帮他干什么,雇人就好了呀!”
“我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帮他,而且可以攒钱,他给我工时费。”
孙策森望着孙策林淡淡的说,那眼神像极了去医院挂过心理科的张辞,空洞,乏力,没有期望,一模一样。
“你简直就是太心软了,哥,你忘了他小时候拿皮带抽我们了,要不是你护着我,我早就被他打死了,你忘得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现在我看到他都害怕,都能感觉到皮鞭抽到身上的感觉,他打妈妈,打哥,也打我,每天阴着脸,打牌赢得时候笑得比鬼还恐怖,输的时候逮鸡骂鸡,逮狗骂狗,这个混蛋,拿着抚养权威胁妈不离婚,我去江城的时候妈没办法带走你,每天晚上以泪洗面,害怕你在他手里讨生活,她每次和阿嬷通完电话后,都说,她对不起你,她是个懦夫,这个家。”孙策林的火山一下子喷发开来,说得激动,整个人都在颤抖,被伸手扯入一个怀抱,冷硬的,夹着皂粉和阳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