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二人早已见怪不怪,很早之前和苏缨宁逛灯市时,她就已经开始将纸条裹在灯芯里,接着点燃顺水而流。
苏缨宁仍按着以往积习,将纸条塞入。那两个人船都已经飘远时,她还在忙着一一核对莲花灯有无遗漏。
宋淑菡看她认真清点的模样颇为认真:“今年比往年似乎多些?”
苏缨宁认真盘算起住持云游归来、嫂侄未归、兴旺庄农户的收成……
一说起来便没完了,孟诗韵掩唇轻笑:“快饶了我们吧。”
街市上已不剩什么人,喧嚣过后竟徒留一地怅然。临江阁二楼仍有灯亮着,窗前二人对饮,望向一处。
连薛谅也是少有的消停,正色道:“年年不放孔明灯非要鼓捣这水灯,还不让人跟着。”
顾清砚被近期的几件事忙昏了头,看到这才想起沈诀今日为何伤病也要过来。
二人手握酒盏,眼看着那抹颀长的玄色背影走至河边,从一红衣姑娘手里买了花灯。又不知问了那女孩什么,让她直摇头边用手指另一方向。
沈诀冷色望去,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他抬步去了一旁书画铺写了字条塞入花灯中。而后远远看着那三盏花灯流远,迟迟不走。
直至水灯顺流前方完全漆黑,他才缓缓起身带着究寻,朝女孩方才手指的方向看去。
——
翌日清晨,因着昨夜玩得晚了些,苏缨宁起身的时辰比平日都要晚。正于浴间洗漱,却见兰叶在旁欲言又止。
苏缨宁:“出什么事了?”
兰叶皱着眉:“听府中厨房采买的李婶说,宜染市集传出消息:沈少卿十四那日外出遭人刺伤,如今昏迷在府性命垂危。”
“如今坊间传闻,与府尹孙清和木家抄斩之事有关。定是少卿敢言直谏,动了背后之人的利益。”
昏迷在府,性命垂危?
放在铜盆的纤手顿住,苏缨宁呼吸凝滞,带着困惑。
昨日不还好好的吗?难不成是招待他们起身太久,伤口迸裂?
还是剑上有毒?过了两日毒性发作?
再不济那糕点吃出问题了?但他不是不喜欢吗?
毕竟刺杀是她全程亲历所见,在伤口加重这件事上,苏缨宁对他回来找自己心有愧疚,即使那是住持的意思。
“兰叶,昨日我带回来的虎凝胶呢?”
宋府里诗韵塞给她一盒军中伤药,其中用了百种名贵良药制成。听闻自己那时腿不好,这次便送了来。
也不知道对剑伤有没有效果。
兰叶听罢忙去取来,虎凝胶近在眼前,苏缨宁猛地机警自言道:
“宜染市集?消息传得这么快,却也是最容易被利用的……”
“算了。”
她将虎凝胶收起,继续擦干手的动作,款步走至官皮箱将另一东西拿出来吩咐道,“将此物送去百扇堂修补,无论价格,尽量恢复如初。”
————
皇城东宫殿内,一盏接一盏的莲纹高足杯毗连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余音。
服侍左右的太监宫女呼不给吸,待黑服男女直立门外,才庆幸逃过一切似的退下。
殿中无声,鸟雀作散。二人依着禁足圣旨并不入内。隔扇门暌隔在前,不敢有半分逾矩。
终于,殿中施舍似的传来关切话语:“木秀儿怎么样了,家里出事她一定很着急吧。”
极影抱拳疾速答道:“殿下放心,侧妃已畏罪悬梁自尽。”
“做得好。”萧牧捏着片碎瓷,黑眸静若深潭冷声笑着,“沈诀如何了?”
玄声:“回殿下,今日沈府消息,性命垂危昏迷不醒。”
“咚”又是一声脆响,只是这回没有落在地上,而是砸向吉祥头裙板,惊得宫外看守侍卫皆心头一凛。
猩红凤眸似抑着怒气,沉声质问:“你们真刺死他了?”
一道清冽女声对答如流:“‘要他死!’,是殿下您下达的指令。”
萧牧阖上凤眸,深吐出一口浊气,竟无言以对。
气氛不对,反应也不对……
极影忙又说起沈府情况:“皇后已派两位院判前去救治,剑上虽淬毒,但伤及浅表应当无事。”
“无事?”
萧牧口中轻吐出二字,面色似有一瞬缓和但很快消失。他嗤笑一声:“那派你二人刺杀,是去陪沈诀练剑吗?”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玄声欲开口问询是否需要现在去沈府一刀解决了他。
极影捂住她的嘴巴摇了摇头,凑在耳边说道:“上回季春明被捕时殿下也说要刺杀,我俩蹲在乞丐草棚一个时辰看着人出了诏狱,最后不也说不杀了,我就说那毒不该抹。”
极影反应很快:“殿下,我二人也非不无收获。”
萧牧耐着性子:“说来听听。”
极影:“属下突袭时,沈诀正于密林与一女子同行谈笑。那女子靠他极近,与之说话时情绪激动含情脉脉。虽蒙着脸,却能看出二人情投意合,行刺时还护着该女子。”
蒙面女子,护着她……
萧牧似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难得笑出声:“还以为他忙得没时间上吊呢,原来日理万机地还有空与相好的逗乐!”
“平日里风光霁月的,背后还不是在寺庙密会暗通款曲。是不是要给他赶紧安排门别的亲事,抓紧拆散这对鸳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