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最近的顾清砚端坐于椅未卸防备,谦和言道:“进来吧。”
伙计一露面入内,顾清砚松了口气,确是昨日那新来的糊涂伙计,也促成他与宋府小姐的初遇。
顾清砚让出暖阁也有自己的打算,古语有云:上兵伐谋。若寿宴当日断然提出近期不想成婚,恐女郎面薄生厌,如今有了铺垫或许会顺当些。
伙计片刻就疏通好灯槽,感激似的垂眼连连告退,顾清砚走至前去欲关严房门。
忽听得一清朗女声道:“多谢伙计了,那暖阁中有别的客人在?”
语速较寻常闺秀快,没有那些个清软缠绵的咿咿呀呀,这声音顾清砚昨日在楼下听过。
他阖门踱步边回味这话,叹了口气:“既向伙计问了我的暖阁位置,又追到门外,果然还是想早日促成婚事吗?”
这可如何是好……
须臾,又是一道敲门声,伙计来报:“隔壁姑娘们多谢各位不厌叨扰修好地龙,特点了一盘点心奉上。”
方才若还是五分猜测,如今便是十分确定了:
这是知道自己在这,遣人送了点心来。
如此,事情便难办了……
“七窍玲珑心放在我这儿可没有结果。”
顾清砚自顾自地说道,指尖虚空停在盘子上方,转而揭开薛谅带来的点心盒,“还是不吃盘里的了。”
点心盒子被打开,薛谅看到里头整齐摞放的糕点时生了丝讶异:“这不是合香斋的芙蓉糕吗?是那儿最甜的糕点。”
话音刚落,一直鲜少言语的沈诀眉心微挑,少有地睨向从不多看两眼的点心。
“不是你带来的吗?这么惊讶做什么?”顾清砚指腹已捻起一块,不解道。
这可不是他买的,薛谅挠头看向大片阴影中的人,直言这是去沈府探望时顺手拿来的。
顾清砚:“怎么还没吃就知道甜了?”
光是看着都觉得那股甜腻重返舌尖,薛谅唇齿忍不住抖了抖,走至一旁开窗欲看看别的缓缓。
薛谅凭窗解释:“那日媒人来家时我娘买的,非塞我半块尝尝。让沈府小厮别被合香斋掌柜架着买芙蓉糕,你又不爱吃甜的。”
沈诀难得认真回答:“嗯,被骗了,有机会提醒她。”
自阁中二楼俯瞰,清澈透绿的江水中,隐隐绰绰有红光巨龙盘旋绕卧。长街上人头攒动,临江阁下男男女女来往络绎不绝。
往来人影间,薛谅好似见到了熟悉的声影。头往外探了探确认后才低声道:“那不是苏家姑娘嘛,果然姿色不凡。”
因薛谅常将沈诀苏府抚琴一事挂在嘴边,顾清砚私下听他提起过几次这个名字,笑问道:“你怎的知道她长什么样?”
闺阁小姐鲜少出门,寻常诗会花节薛谅根本不喜参与,顾清砚好奇他怎会认识。
薛谅不解释其中缘由,囫囵乐道:“又要说起某人去苏府巴巴弹琴的事了。”
沈诀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窗边,他虽负伤在身薛谅仍然心生胆颤,怕自己被扔出去。于是立刻噤声不语,挪步至一旁给他让出位置。
沈诀薄唇轻启,眉眼在灯火中都不见柔色:“身为朝廷命官,私人情绪应排在一切之后。上回去苏府已做了解释,一切行为皆为查案而非我私人举动,你也不可色令智昏!”
薛谅不敢反驳自己没有对苏缨宁“色令智昏”一说,难道是因为方才那句姿色不凡生了误会?
所以话外之音,沈廷言也是认可苏姑娘姿色的吧!看来这二人还是有戏的!
“何况你钟意之人不是已有人选?”
一句话冰冷得好似襄江流水,薛谅被彻底握住命门,再不敢在本人面前提弹琴这事儿了。
薛谅幽幽道:“只是外头这么冷,苏姑娘搓手哈气像是等谁?”
沈诀垂眸扫去时,一雪灰棉袍男子已走至她身侧。
“李景之?”顾清砚端看后轻声言道。
薛谅:“谁?你认识?”
“国子监中苏愈提议吃住上帮扶进京赶考的寒门士子,倒是与这位碰过几面。想来苏三小姐也是认识他,才会相约在此见面吧。”
见面?
襄朝男女不设大防,没有私下不能见面一说,苏缨宁这举动倒不猎奇,只是沈诀立靠窗柱深眸半垂,直盯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