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着时间在妆奁描好妆面,戴上蝴蝶头饰鎏金发簪。苏缨宁另外换了身莹白灯笼锦金丝貂袖,外披双丝绢云肩,匆匆赶去宋府。
屋里点着熏笼,比来时的外廊暖和不少。苏缨宁解了云肩推门款款而入,一阵瓜果清甜味扑鼻而来。
“急急差人去请,又备上这许多的黄果竹蔗。上回也不见你舍得拿出来,只有诗韵回京我才有这般口福啊。”
轻嗔之语率先入室,屋内二人皆起身相迎掩袖而笑。
“那是自然,诗韵常年仪体娴静弱柳扶风,食得少就得食得精。”
宋淑菡有意玩笑气她:“你嘛就随意拿些对付了。”
丫鬟上前接过云肩挂在架上,苏缨宁顺势靠在笼前搓了搓手,并未生气反而笑道:“这话倒是不错,毕竟诗韵十岁便能指点你我二人蹴鞠赛战术,可不敢怠慢军师。”
三人许久未见,三两句话已笑成一团。眼下围坐一起,自是说不尽的私房体己话。
熏笼炭火袅然而升,隐隐绰绰中可见孟诗韵容色剔透如玉,清丽雅灵。不点而朱的唇一歙一合,柔声说起:
“从码头一路至宋府,茶馆面摊胭脂铺,无不在谈论木家富可敌国枉法营私的传闻。他们背靠太子殿下,竟也能连根拔起?只记得她在学堂飞扬跋扈,此番倒是错过一场好戏。”
宋淑菡漫不经心道:“说来也巧,竟将我俩卷入其中当了棋子。一趟趟地跑府衙大理寺,连状纸都写了两张,幸而没辜负一番苦心。”
上回在苏府绘声绘色完整演绎的宋淑菡今日简单提起,苏缨宁狐疑看她一眼,在旁随之补充些细节:
“负责此案的沈少卿着实让人气恼,冷言冷语不说竟堂而皇之偏私木清清,以引我当堂驳斥。虽最后结局满意,过程倒是拧巴得很。
孟诗韵莞尔一笑,随口问道:“你与他曾有过节?”
“诗韵如何得知?”苏缨宁放下手中黄果,呼吸一滞。
孟诗韵:“淑菡句句是辛苦,你却满口埋怨沈少卿。我认识的苏缨宁可不会简单因为一件事,立判此人秉性如何。更何况能被你讨厌,定是一而再再而三。”
苏缨宁垂眸盯着手中酸汤,纤指交握杯壁,沉默不语。
孟诗韵拍了拍她的肩背,宽慰道:
“幼时我不通解父亲为何年年在外征战极少回京看我,他说‘国将不国,何以为家’,为这八个字我绝食数日不再理他。后来将士凯旋,人人都说孟将军英勇善战公而忘私,我还是生气。可这几年往返军营后,看到他与将士同住风餐露宿,逐渐站在他的角度认识这件事。
他是朝廷命官你是闺阁秀女,立场不同必定无法感同身受。他能在朝堂之上揭举,无论如何也算坚持了公允。沈少卿也许有不到之处,但你大哥如今回京任职,朝堂之上危机重重,万不可因小失大。”
苏缨宁也曾想过牵一发而动全身,听大哥说沈诀现下直属陛下派遣。真把他惹急了,恐怕最后的结局便是祸及全家。真到那时,他和自己可没什么情分好讲。
果然旁观者清,亏今日还高兴仇怨已结。殊不知,根本看不透沈诀看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何想法。
他能在大理寺演那样一出戏,今日装作大度不无可能。苏缨宁忽地想起了那把破损的折扇,是否要早日修补送还……
屋中气氛一时有些沉重,苏缨宁主动开口乐呵呵问道:“你今儿又是怎么一回事,我瞧着病恹恹的。”
不问还好,话一出口宋淑菡更觉委屈。倏尔细眉微蹙,额间的花钿都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还不是去临江阁付雅间的剩余款额,差点被别人截了胡去。”
二人忙问了事情由来,原是宋淑菡先前订座交代的伙计是新来的,当时未将雅间售出的消息记录在册,导致这间光景绝佳的雅间被订了两次。
宋淑菡昨日去时,掌柜正满脸堆笑将那位客人送出门。
孟诗韵:“既是误会,谁先订的便归谁,难道掌柜的并非如此处理?”
一提掌柜的,宋淑菡更是火大:“那厮竟提出价高者得,我本就是先订的,凭何再多付钱参与其中。”
苏缨宁听罢摇了摇头:“确实不可理喻,那我们今夜是否换了地方赏景?”
方才还咬牙切齿的人忽地叹了口气:“地方不变,雅座位置也不变。”
“为何?”一急一缓的嗓音同时响起。
“因为那位和我看上同一雅间的是——”
宋淑菡双手捧腮,话中没有任何情绪可言,“顾清砚。”
苏缨宁眼皮一跳,斟酌问道:“那位与你有婚约的世子?他帮了你?”
“听到掌柜的称呼他为‘顾世子’,我当时更生气了。谁知他清楚我是谁后,主动说了句‘先来后到,还是让给宋姑娘吧’。”
宋淑菡越说,心里越是不安:“宁宁、诗韵,你们说他这么帮我——”
盈盈泪光急得在眼眶中打转,平日的乌灵明眸此刻流露出大难临头的情绪,苏缨宁从没见过她这般紧张过。
“不会是喜欢我吧!”
“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