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侍卫来京衙时,当事人正聆听孙府尹激昂澎湃地口述卷宗,频频点头。
苏缨宁倒不意外眼下突生的变故,匹缎铺里决定逗耍木清清的那刻起,已能料想凭她的大小姐脾气一定会找机会报复回来。来京衙报寻失物,也是意在留个后手。
只是没想到,她冒冒失失就去了大理寺报官——
苏缨宁看一眼捻须自在喜形于色的孙府尹,再想起那位幽深眼眸面沉如水的“活阎王”,浑身便不自觉地一阵颤栗。
二人这么一对比真是霄壤之别,孙府尹怎么就这么讨喜呢!
那日凛若冰霜的地砖,淡漠绝情的抓捕,苏缨宁不忍回忆。想到此人连贪墨都厚此薄彼,不收自己的五十两归还地契,又是一阵痛心,不就是嫌弃给的太少!后来不知抽的哪门子风,在大哥面前无情拆穿……
桩桩件件算起来罄竹难书,这木清清报官也不懂精挑细选一番,算她会自讨苦吃。
此番来传苏缨宁一人前往核实,宋淑菡晨间在苏府听了沈少卿的许多秘闻,大理寺的阴森可怖让她心有戚戚。可如今不是害怕的时候,本就是自己张罗着要出去,出了事怎么能让缨宁一人承担。
一双冰凉玉手骤然攥紧,拉住身侧藕荷色的斗篷,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宁宁,我也去!”
苏缨宁还未反应过来,又听她继续道:
“你我一同出门,如今我自个儿回去算什么事。别说今日未与木二生出大的事端,即便有,我也是不怕的。何况她惹事在前,倒恬不知耻地恶人先告状起来。”
苏缨宁觉出泛白指尖传来的一阵刺痛,揣想宋淑菡心中必定战鼓擂擂,应时弯了弯唇出声宽慰:
“她对我的嫌怨由来已久,你去凑什么热闹。说到底是呕不下这口气,眼下要寻由头拿我开涮呢。她不识恭俭温良,到时候定是去一个骂一个,去两个骂一双。”
宋淑菡不以为意,被劝得更加坚决:“她纵有八张嘴破口大骂我也不惧。”
见她神色坚定地像是要去参军,苏缨宁将希望寄托在刘子行身上,望他能跟着劝劝。还没来得及开口,忽而身侧又是一道声音:
“若是为的铺中事,我也可去证明一二。”不知何时刘子行站近,旁听到了一耳朵,当下决定同去,“三人同行,我们叫她一张嘴骂不过来。”
“好!”有了人支持,宋淑菡彼时的忧虑已尽数化为兴奋。
你们……
明朗的局势不知怎么的,突然乱成一锅粥,苏缨宁真想搅和搅和喝下去算了。
来不及感动,苏缨宁收拢斗篷侧过身去,无其奈何地与二人悄声相言:
“大理寺有谁在?招引你们上赶着去!那是能去凑热闹的?地砖凉的刺骨,堂内阴森森的。原先的大理寺卿还乡,新任的少卿可是格外难缠。”
碍于刘子行在,先前同宋淑菡说的那些三分诋毁七分害怕之流的话,着实不好多说。
“格外难缠?”刘子行不明所以,顿感好奇,“三小姐如何得知?”
如何得知?那必然是实践得出的经验之谈!
苏缨宁讪笑一声,糅杂着一种往事要被戳破的不安感,撇了撇嘴:
“是兄长与我说过,不然我也不会知道这些。”末了不忘补上一句,“可别往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