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肃低沉的声音入耳,苏缨宁本还心存不屑,闻言骤地哑然无声,竟生了叹服之意。她自查有失的段落,恰如他所说:入慢前凝了神色,弹奏时指情无法一致。
只是…“瞒天过海段”?
她从未听闻乐曲中有这样的叫法,连手势变化都能耳辨的他,会犯这样的错误?
还是说另有所指。
苏缨宁不再去想,欲颔首道谢时忽被打断:“若是三小姐不解,沈某可示奏一段。”
苏策乐见其成:“菖蒲,拿张新凳来。”
苏缨宁径直打断:“不必,便用我这张吧。”一来二去的,要废多少时间!
“算了,还是取张新的来。”苏缨宁转念一想,唤了婢女:“兰叶,偏房内便有,你跟着带个路。”
琴凳取来,沈诀官服未卸甫一落座,抬手“哗——”地先将桌上一枚鹅软石收入袖中:“不宜。”
手掌触在弦上指节分明,一曲无始长驱直入,转瞬又闻峰回路转。沈诀沉声敛气,显得眼尾凌厉之色更甚。
这是遇上“真师傅”了,苏缨宁侧立在旁静听,宛若当年偶得一闻“行云娘子”时的惊艳。一时忘了要站去苏策身边,离“煞神”远远的。
“多谢少卿大人斧正。”单论琴技,苏缨宁确实无话可说。
沈诀道了二字“无妨”,在苏缨宁眼中交差一般起身欲行。
然而,不出意外的话是要出意外了。
随着起身,绛红公服陡然划出一道口子。
这厢主仆二人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对视一眼。
苏家未来得及赔礼,沈诀眸色幽幽又道了声“无妨”,便颔首请辞。
又是一句话只能蹦出几个字,苏缨宁顿觉此刻才是今晨大理寺的那位沈少卿。方才那些主动热络,她只觉得毛骨悚然。
见要走,苏策也不多留:“苏某代缨宁在此谢过沈少卿不吝赐教,指点小妹琴技。少卿公服出了差池是我这个主人家招待不周,家中往年做过布料生意,认识的绣娘多,改日择了好的丝线料子差人送去缝补,必定与先前无异。”
沈诀薄唇微启,自是觉得此乃小事便淡声回绝,接着道了句:“告辞。”
苏策送人出了门,回庭院时左右瞧着琴凳狐疑又十分确定:“老实交代吧,别瞒我了。”
苏缨宁心中不自觉地惊呼一声,紧张道:“大哥说笑了,我瞒了什么?”
“从进门便不对劲。”苏策盯着那双含羞带怯的面颊,脸色沉了又沉,“其中的弯弯绕绕,我大概知道了。”
来不及细思哪里出了纰漏,苏缨宁慌忙解释:“事出有因,大哥你先听我说!”
苏愈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在旁附和道:“事出蹊跷,也不全怪缨宁。”
苏策:“你们是不是还想说都怪沈少卿?”
苏缨宁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真的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地......”
“指出了你的错漏?君王当从谏如流,我等亦是。”
“抓我去大理寺。”
话赶着话,二人竟同时说起。
苏策猛地一怔,愣了半晌仍觉得匪夷所思:
“你,苏缨宁,被带去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