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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今夕别来沧海事,何日语罢暮天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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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妍笑道:“我之前在成都王府都是一个人收拾的,没见有什么不好。你快去快回,说不得,一会宴上还得劳你从旁提点。”容秋和半夏一样,都是张家的家生子,有她在旁边,咨情也方便。

等室内只余她一人,她才长舒口气——以前她不是没有来过张府。那会张大郎还在准备婚事,她却歪缠着兄长带她来府里玩。彼时马夫人也好,张大郎也罢,都只拿她当半大孩子待。她自己也懵懵懂懂的,只觉张府诸人自上而下的宽和热忱,好吃的好玩的也多,比自家有意思多了。

然而如今再来,却是以张家未过门新妇的身份与诸人周旋。又有张家大嫂这么一位贤良有才干的妯娌珠玉在前,她表面不显,其实内里别提有多紧张了。

裴妍的母亲常因自己才干、出身皆不如弟妹王夫人而心有戚戚。裴妍论出身比贾氏强很多,但如今正是家道中落的时候,她深恐自己言行不当,引人笑话。

她又打心里要强,这内里的幽微心思她只愿自己承受,哪怕对着张茂和容秋,都未曾吐露过分毫——叔父虽走了,可她到底还是河东裴氏的女儿,百年门楣,岂可露怯!

裴妍不敢耽搁,草草洗漱一番。头发没敢动,怕短期内干不了,只拿湿帕子擦了擦浮灰,又在外头上了一层头油,不影响见人就好。

浴盆旁边是一副黑漆的妆奁,她翻了翻,里面胭脂水粉齐全,且是她用惯的店里出来的。拉开藩屏衣柜,里面是各色绫罗成衣,都是时兴的款式——她再次为张家大嫂的细致入微震惊。

想到张大夫人方才穿的绛紫色襦裙,裴妍的手在桃夭间色裙上顿了顿,到底选了一旁更为素净的兰苕交窬裙。

她对着镜子在两颊略抹了点胭脂,余者皆不用——她深知自己容貌艳丽,今日姑姐和大嫂俱在,她深怕抢了她们的风头,惹人家不高兴。

这时,外面响起了几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裴妍一口气提起——这么快就要入宴了?她照照镜子,头发刚被热巾子擦过,现在还乱糟糟的哪!

结果门外传来老仆战战兢兢地禀报声——原是梳头的婆子见裴妍久不叫人进来侍奉,生怕她脸皮薄,想起大夫人的嘱咐,只好壮着胆子毛遂自荐来了。

裴妍舒了口气,看着铜镜里如顶了一头鸟窝的自己,从善如流地把人请了进来——其他的都好说,唯独头发她可梳不了。

那梳头的婆子进门后,望着薄施粉黛的裴妍,犯浑的眼睛珠子禁不住一亮,殷勤地问她可有什么想梳的。

裴妍想了想,道:“简单的堕马髻就好。”

那婆子有些失望——她本想在贵人面前大显身手的,却也不敢置喙,手上拿篦子抹了些桂花香油,便与裴妍梳弄起来。

堕马髻不难,这仆妇巧手翻飞,不一刻,便成了。

裴妍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明明只是薄施粉黛,头上也梳着最简单的发髻,甚至头饰只插了枚白玉簪。可即便如此,镜中的自己,依然肤如凝脂,唇若点朱,眉目含春,风情尤甚。

她顿时觉得自己脸上太白了,眉毛太深了,嘴唇太红了——头一次,她为自己的容貌泛起愁来!

那仆妇似犹不自知,忍不住抚掌盛赞:“元娘美极,怪道京城人人交口称赞!”

“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裴妍柳眉微蹙,在镜中望着仆妇,反问:“自及笄后,我便因守孝常在闺中,见过我的外人不多,京城如何‘人人’夸我?”

那仆妇霎时脸色灰败,似乎恨不能跪地掌嘴。然而多年内宅厮混,脸皮不是丁点厚,就见她眼珠一转,把话又说圆了:“老奴说岔了,只府里都传与二郎君定亲的裴家元娘是神仙样儿的人物,今日一见,方知所言不虚。至于京里的说辞,不过是我们随贵人外出交际,下人间免不了显摆,他们听去便以讹传讹罢了!”

裴妍沉着脸盯了她半晌,直把这老浑货看得两股战战。裴妍这才收回目光,从自己随身的袖囊里摸出两粒滚圆的金珠赏与她,淡淡道:“我这里不需人侍奉,一会入宴前,叫容秋来见我。”

那仆妇连称唯唯,忙不迭地退下了。

刚出房门,就见一个穿着螺青色半袖直裙的老妪笼了上来,拿眼问她。

那仆妇对着她叹了口气,先点头,后摇头,待把她带得离门远了些,才小声道:“谁说她憨的?这可是个厉害人物!心明眼亮着哪!”

那老妪听罢意味深长地道:“百年裴氏出来的女儿,哪里能真蠢呢?”

那梳头的仆妇立刻换上一副讨好地嘴脸,将手里的金珠子递去一颗,谄媚地道:“大夫人交代的,老奴全做了。我那儿子进账房的事,劳姊姊与大夫人说说?”

那阿媪接了金珠,脸上略有得色,瞥她一眼,点头道:“大夫人素来不打诳语,你且候着好消息吧!”

内室里,半开的槅窗吹来一丝南风,案上燃了一半的烛火摇了摇,闪烁的光晕打在裴妍织金的襦衫上,似点亮了一袭星子。

裴妍就着烛光,望着镜中的自己,手不自觉地抚上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她知道外人怎么说她的,猜也能猜到。

京里从不缺长舌妇,相比朝堂事,人们对贵人的后宅似乎更感兴趣。谁家郎主偷了有夫之妇,谁家新妇失了德行,谁家郎君断袖,谁家女郎与人私奔……或有意,或无心,瞬间就能成为诸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初她阿母被流寇所掳,为避流言,甚至不得不躲到乡下三载,足见人言可畏。

当时她还小,没觉得这里头蜚短流长有多可怕。谁想如今竟轮到自己,做了这无头流言的主角!还是在未来夫君的家里!

她银牙暗咬,一拳锤在案上,该死的司马毗,她恨不能掐死这个始作俑者!却不敢想,能把这风吹进内室的,哪里会是外人呢?

另一边,贾蓁在花厅布置妥当,正指使从人去府外候着姑姐的牛车。就见螺青色半袖的老妪趋步到自己身边,朝自己点了点头。

她不动声色的抚了抚鬓发,唇边露出一抹笑意。

原来贾蓁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实则深深忌惮裴妍的世家出身与仙容玉貌。

她自己只是凉州商贾之女,哪里能与裴家元娘比肩?她身为家门长媳,出身却不及次子新妇,这如何能让她不忧心?

尤其如今的张家已是一方大员,说一句凉州土皇帝亦不为过。她生怕张家会学司马家那薄情寡义的景皇帝,将发妻弄死另娶。

故而,自裴妍与张二郎订婚起,她便常内心惴惴。

幸而,东海王世子给她送来一份大礼——将裴元娘掳走数日。这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就是府里也“屡禁不止”,终于让夫君也有所耳闻。如此,一个坏了名声的世家贵女与她这个贤良淑德的商贾之女,也算八斤八两,各安其位了!

她刻意将流言透漏给裴妍,也是让她心里有数——一个德行有亏的贵女,即便出身再高,在夫家,尤其在自己这个长嫂面前,也得矮上三分!

规行矩步,切莫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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