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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心有千千结难解,羊肠坂道多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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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妍的耳畔隐隐响起多年前偶遇庞家流放时,那个老者的哀嚎。

时隔多年,她已然记不清他说了什么,但最后那句:“他日倾覆兮谁葬汝!”宛如魔音绕耳,摄魂夺魄,纠缠不休。

她紧紧握住母亲冰凉的手,骇怕到极致反而镇定下来。她看着满屋子女眷,虽个个惶惶,却无一人失态——哪怕是刚失去母亲的始平公主,刚失去父亲的裴妡,亦腰背挺直的端坐于席,静静地等待着悬于头顶的利剑落下。

裴妍不禁有些欣慰,至少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如此,死便死吧!只是,不可控的,她的视线再次飘向窗外,要是能再见张茂一面就好了……

没过多久,就见一个守门的部曲跌跌撞撞地来廊下报信,道是府外的守军,撤了!

一时间诸人好不容易攒起的孤胆瞬间炸了,皆惶惑起来。

王夫人惊得刚勉强站起又跌坐下去。

众人皆不知赵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不上是该喜还是该忧。

王夫人强作镇定,徘徊两步,欲派部曲偷偷潜出府打探消息,却听门房突然来报,道中书令陈准来访!

陈准原是裴頠老友,只是前番在周处的事上二人有些争执。在这次清君侧中,陈准审时度势,及时改换门庭,是最早投效赵王的那波世家官员之一。

他的到来,让本就惴惴不安的裴府诸人更感诧异。

王夫人一扬手,家老赶紧回身去请。

特殊时期,女眷皆没有回避。

不一时,裴妍见堂哥裴崇亲自将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引至堂上。

陈准未着官服,一身墨色深衣,头上未笼冠,只插一枚白玉簪。

王夫人见到一身素服的陈准,遥想起当年他与丈夫交游时的种种,不管如今他立场如何,到底心头一酸,先就红了眼眶。

陈准亦露哀容,向王氏见礼,沉声道:“余来迟了,嫂夫人节哀。”

王氏赶紧回礼,颤声道:“不敢。”她拿袖口擦去眼角泪痕,试探着问:“大人因何而来?刑余之家,何敢劳王使亲临。”

陈准听出王氏话里的问责之意,脸上露出一抹愧色。对于裴頠的死他亦很内疚。他虽及时投效赵王麾下,但到底不是王府心腹。赵王听从孙秀谗言,轻易便毒杀了张华父子和裴頠,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

逝者已矣,他如今能做的,就是尽力保全老友的家人。幸好,想救裴家的不止他一个——午后,赵王先召挚虞问卜,紧接着又请他和驸马王敦入宫咨情。三人均向赵王谏言从轻发落巨鹿郡公府及郭、王两家,只将主责推到已经被杀的贾氏一族和张华父子身上。

尽管孙秀父子极力反对,但众情难辞,赵王到底听了他们的劝谏,如今已答应不再追究巨鹿郡公一门,只说褫夺裴頠侍中、国子监祭酒及右将军官位,家人禁足思过。很快,裴頠的尸身也会发还府里治丧。同样,郭将军府、王司徒府外的守军亦撤了,二府同样只是罢官禁足。

这消息属实是不幸中的万幸,一时间,诸人皆忍不住喜极而泣!要知道方才,阖府上下已做好被抄家灭门的准备!

大悲大喜之下,小郭氏差点晕厥过去,裴妍眼疾手快地揽住母亲。

王夫人在死里逃生的欣喜后,很快镇定下来,理智回笼,她不禁有些犹疑——赵王素来狠辣,何以这次竟突然宽仁起来?

“多谢侍中回护之恩。”她理所当然的把功劳归结到陈准头上。

“不敢,此事多赖挚神仙周旋。”陈准没有贪功,如实相告。

神算挚虞,挚太仆的幼子?

王夫人蹙眉,她们家与挚太仆虽有交情,但远没有到性命相托的地步,更遑论他家儿子了。

“阿母,挚府君是张二郎的师叔。”裴妡小声提醒。

王夫人恍然。

裴妍抬头,恰与王夫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她只觉这位婶母看自己的眼神里面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除了感激与庆幸,似乎还夹着别的什么。

一旁的小郭氏回过神来。她自是知晓挚虞与张茂一家的关系的。她拍拍女儿的肩头,欣慰道:“必是张家的安排。”

裴妍点头,心里百感交集。早前容秋道张大郎已有后手,请她稍安勿躁,安心等上一等。她犹自不服。如今才发现,自己才是最无能又可笑的那一个。

身在局中,她犹如被蛛网缠身,不见天日,不辨方向,满以为要鱼死网破才能脱身。而张大郎只消动动手就能一招破局。

与张家大郎比起来,她要智计没智计,要成算没成算,要人手没人手,要威望没威望。难怪连张茂留下的私兵都不服她调遣!

她空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却无那等扭转乾坤的能力,这和佛教里那些泥塑的菩萨有何区别?

容秋见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的蜀褥发怔,眼里明灭不定,似有漫天的星河散去,又似夏夜的流萤聚来。不禁担忧地唤她:“女郎可是身子不舒服?”

裴妍摆手,透过海棠窗格看向外面的花红柳绿,轻声道:“只是觉得自己无用罢了。”

身边的容秋吓了一跳,暗忖,女郎怎么有些不对劲?二郎再不回来,怕要坏事!

……

凉州刺史府,天色渐暗,幕僚们都被安排到前院用饭。

刻着饕餮纹的黄花梨榻上,张寔一身秋香色燕居长袍,未戴冠,只以赭色发带束发,身前一张食案,他的妻子贾蓁正服侍他用晚膳。

一名家将在堂下向他禀报巨鹿郡公府外已撤兵的事。

张寔听罢神色如常,慢条斯理地拿巾帕拭手,并未表态。

倒是贾蓁眉头微皱,向一旁饮着茶水的丈夫道:“毕竟是挚虞师叔的谏言,我们与师叔的关系不是秘密,赵王会否对我们存疑?”

“存疑?”张寔放下帕子,眼里闪过一道寒光,”赵王还敢来府前对质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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