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原走上前,忽然顿住,他眯起眸子,“呦,真是好久不见啊,你怎么瘦成杆了?”
“我正教训你儿子呢,你要不让让?免得误伤你。”
沈松洺坐在轮椅上,几乎干枯的双眼僵硬地转动眼珠子,望着地面上的沈乐言摇摇头,嗓音嘶哑,几乎没有任何气力,仿佛已是死人般,“……你随意处置吧。”
“行。”李原撸上袖子正要继续。
“爸爸!你不许打他!”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冲上来抓住李原的手臂,她不是很高,穿着粉色短裙,上身配露肩白色卫衣,腰间斜挎星星形状的背包,她焦急万分地说:“我和他分手就是了!你不许打他了!”
“好好好,分手就行,爸爸不打了,别生气啊。”李原立刻变了态度,小心翼翼地哄。
这时,沈乐言终于从地上爬起来,他冷笑:“我看也没我事了,就不打扰你们团圆了,解约合同我待会就让人带过来,你等着吧,老头。”
李原忙着哄女儿,理也没理他,但哄着哄着,女儿就从他身边走了,蹦蹦哒哒可可爱爱地去了沈眠那里。李原:“…….”还没聊热呢。
在李艳艳走来时,许沨不动声色地站在沈眠前面,阻断两人的靠近。
“沈眠哥哥!好久不见呀~”
李艳艳本想笑嘻嘻地打招呼,没成想看不见人,只看见个190,对她这个158来说极具压迫里的大高个。李艳艳尴尬地挥挥手:“你也好呀~”
许沨:“你好,我叫许沨。”
“啊!你就是沈眠哥哥的…..”
“男朋友。”许沨接上她的话。
李艳艳:“??????”
“什么?!”小温惊恐大叫,下一刻立即明白了。
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许沨和许业深长得好像!
李原不明状况:“艳艳分手了,没有男朋友。”
沈松洺眼皮一颤,深深望向许沨身后默不作声的沈眠,后者抿着浅浅的笑意,眸光半寸不移地落在许沨身上。
“我靠。”李艳艳当着亲爹的面说了一句脏话。
李原操心道:“艳艳,不能说脏话噢,女孩子家家怎么能说脏话呢。”
“我靠。”李艳艳忽然变得十分激动,“99啊!”
李原:“啥?是想要钱吗?”
许沨一愣,他还以为这个女孩是情敌。他说道:“谢谢。”
“老李。”沈松洺苍白无力的开口。
“咋啦?”
“我有事找沈眠,你们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虽说沈松洺做的那档子事李原心里鄙夷,但好歹做过二十几年好友,加上这老朋友也快死了,他倒不想没事找事,便招呼其他人离开贵宾室。
许沨没走,沈松洺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今天的麻烦还真是一个接一个,说吧,找我什么事?”沈眠坐在沙发上与轮椅上的沈松洺平视。
父子二人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聊过天了。沈松洺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定定望着沈眠,却没再从后者脸上窥见一丝微笑,他心中黯然,“我是最近才知道SOT的事,老爷子糊涂,得罪了你。”
语气不像是父亲,更像是一位讨好领导的员工。
沈眠没有开口。沈松洺已经习惯儿子对他的漠视,“我替他们向你道歉,你就….放过他们吧。”他按住轮椅,两臂颤抖,想要站起身,但仅仅是离开坐垫,额间就已经布满汗珠。
“我不需要,别假惺惺的。”沈眠冷声开口。
消耗完所有力气,沈松洺也没有站起,他双手合十,用哀求的语气:“对不起,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你妈妈。”
“我和我母亲需要的不是对不起,你应该最清楚。”沈眠豁然起身,眼底俨然红了一片,“不要以为我对你做的事一无所知。”
沈松洺灰白的脸终于现出一分色彩。
“当年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最后两个字音被沈眠咬的极重,“李楠雪收买了司机,还对刹车做了手脚,这些本应该被警方查出来,但你做了伪证!你不光帮李楠雪做了不在场证明,还销毁交易证据,买通警员替你把汽车送去焚毁!你不是对不起她,你害死了她!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杀了你们吗?!”沈眠握紧双拳,声音在发颤,他恨李楠雪和沈松洺,也恨自己发现的太晚,没有赶在沈松洺之前拿到证据。但他从来没忘记过报仇。
“可我有牵挂,我知道自己必须得好好活着,我知道自己还不能去报仇…….”沈眠竭力压抑着情绪,十年如一日。
沈松洺倒下身,无力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了,你心里都清楚。”
沈眠承受的压力,远比许沨想的还要严重,无能为力的滋味他在千百个日夜中反复经历,他还没疯,他还扛着压力活着。
车祸是真的,李楠雪真的是罪魁祸首,而许沨也真的是李楠雪的‘帮凶’,是李楠雪布局的突破口,这些沈眠也知道,也在极大的痛苦下接受了。
“……你想怎么样?”沈松洺问。
沈眠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我母亲遭受过的苦楚,我要让李楠雪也尝一尝。”十年的精神折磨远不及兰惠心的两年,也不及两条命!
沉默良久,沈松洺道:“我知道了。”
得知答案,他也不再多做停留,推他来的保姆按着房门。沈松洺意味不明地说了最后一句:“.....我会帮你。”
外面的人察觉到里面异样的状况,谁也没有选择上前打扰,贵宾室的门严丝合缝地关上。
沈眠抬手抹了下眼睛,泪珠被手背完整带去,他不会再在他们面前示弱,他的泪早在兰惠心和许芝的墓碑前流干了。
沈眠转身抓住许沨的手,面色顿时温和下来,“这不关你的事,你不要怪自己,就算没有你,李楠雪也会想其他办法害她们的,和你没有关系,不要怪自己,你也是受害者,答应哥,不要怪自己。”
即便非常难受,第一时间也是来安慰他,许沨该高兴才对,可他太难受了,太心疼沈眠了,他宁愿所有事情都压在自己身上,也不想沈眠独自承受那么多。
“真的没事。”沈眠的声音很哑。
望着眼前竭尽所有努力安慰自己的人,许沨第一次真正沐浴在沈眠为自己撑起的天空下——没有雨的天空。
“别想太多,和你没关系的。”沈眠似乎想不出安慰的话了,他贴近许沨,用自己身上的温度安抚对方的情绪。
“你要是真的觉得愧疚,你以后就养着我呗,我不想工作了,也不想当老板,就想在家闲着,偶尔给芝士画几张设计稿,还挺不错的,不是么?”
许沨轻轻点了点头,莫名想哭。
面前的人忽然晃了下身体,许沨怕他摔在地上,连忙护着他,膝盖半跪在地毯上,让沈眠小心靠住沙发。
“怎么了?”
沈眠揉了揉太阳穴,“有点低血糖。”
“我有糖。”许沨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拆开包装,不等他喂进去,温热的唇便含住他的指尖,牙齿咬住糖果,紧接着送入他的口腔。
糖果滚过两人的舌头,在柔软的表面肆意发散甜味。沈眠仰起头,许沨的吻落在脖子凸起的喉结上,不曾有过的感受让沈眠细微地颤了颤肩膀。
“我想放松放松,你也不要想了,好吗?”沈眠俯身咬住许沨的软软的耳垂,湿润的呼吸洒在耳下的皮肤,他抓住许沨的手腕放在自己腰间的皮带扣上。
这是他能想到转移许沨注意力的最后方法。
心疼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觉得别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