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会的。”
岁末年关给这个老小区注入生命力,不时有返乡的车和行人路过,这个时候骆宁的目光也会被短暂吸引,试图从路人的脸上看到一些熟悉的瞬间。
“骆宁!”
清晰响亮的男声令两个人都愣住,骆宁头往外伸了一点,看到楼底下站着一个短刺头的男孩,大冬天羽绒服敞开,大概是跑热了,里面穿套头毛衣、运动鞋,笑的时候露出一颗虎牙,骆宁笑了笑,“甘展。”
还是同一个小区的邻居,骆宁高中三年每次寒暑假都和他玩,现在大二寒假,他又出现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刚到家。”
这边谈笑风生,骆宁手机屏幕内的男人眼睛立马沉起来,刘海堆在眼前,过长的发梢像眼里的黑色尖刺,有点失神,他像是坐起来了,离开了画面,手机对着床单,“甘展?”
“我高中时候的同学兼邻居。”骆宁对甘展挥挥手,“我等下去找你。”
付衡幽怨地嘀咕:“你找他干嘛……”
“现在天都那么黑了还等下?我现在就来找你!”甘展吆喝着跑进3栋的楼道。
付衡:?
骆宁对着手机亲了一口,“跟你聊完感觉心里好受了点,大半年没回来,我想跟他叙叙旧。”
“就不能明天再聊吗?现在已经很晚了。”
“没事,高中那会经常聊到天黑,现在18点不算什么,那我挂了?晚点再打给你。”
“……好,你挂吧。”
甘展这个名字几年后再听到有些恍惚,仿佛时间又回到高中,自己的身份又变成几年前不相干的路人,他无比痛恨那个时期的无力,只能抱着手机哀嚎地打字。
特别是现在孤身一人在旅馆房间,他有那么几个瞬间分不清现实和幻想,难道现在还是在高中时期吗?其实骆宁这个时候在上高中,和他那个二百五在一起?
他只有看成双成对的微信头像和手机相册里几百张照片才能找回一点自信,但是这远远不够,床单被他拧得不像样,手指几次快要戳破布料,跟木头床板硬碰硬,感受尖刺扎进骨肉。
开灯都照不穿黑暗,他猛地把窗户拉开,微弱的灯光和月光照不进他灰暗的过去,他绝情地又把窗帘拉上,窗帘跟横杠摩擦得呲呲响。
过一会,他低调出门,羽绒服里兜帽衫,戴着帽子,低头行走,远远看不清他的脸,要离得很近,从下往上才能看清一截死白的脸。
他和黑夜浑然一体,只有腿在动,摆动幅度很小,简单的重复,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他在动,只觉得是上半身接近诡谲地平移,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突脸。
镇上的老小区连大门都没有,进去就是几栋掉墙皮的居民楼,枯黄的爬墙虎又长出新绿。
他看着3栋2楼北面的窗户灯火通明,仍然分不清现实和幻想,好像很久以前自己也这么站过,然后他干了和几年前一样的事——安插眼线。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小区监控所在的位置,又依次路过幸福小区3栋一楼顶部、入口居民楼墙上挂着'金枝绕烧秸秆'的横幅后面、甘展家对门、207对门的208。
下楼的时候,207的门虚掩着,常红来关门。
付衡加速离开。
黑暗中一段急促的脚步声远去,等常红走到门口时已经没声,她往楼下随意瞟了一眼,没听到声音,下面楼梯的声控灯却亮了……
可能是野猫,她放心地关门,洗漱完毕回卧室,特地把卧室的门关紧,小声问骆昌禾:“你前妻还留了传家宝?”
“什么?”
“你没看到吗?你儿子手上戴的金戒指大概有6克,好几千块钱呢,那个是他妈妈留给他的吗?”
“没,家里之前的东西除了必需品,都拿去抵债了,没什么传家宝。”骆昌禾眼睛森森地转了一圈,不知道思考了什么。
常红觉得可惜,“这样,还以为是丈母娘传给你前妻的,那样的话,那个东西现在应该给我戴才对。”她伸出手指,幻想那个款式的金戒指戴在自己手上会是什么样的,越想越满意,越想越可惜。
“6克算什么,我当年结婚用的戒指都是十几克拉的大钻戒,几十万呢。”
常红叫唤:“那你也给我买啊。”
“睡觉了,有点困。”
“别装死,都快过年了,女儿的新衣服还没买,你说怎么办吧?”
“明天再说,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