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朝没有回答周离同意或不同意,而是神色温柔的望着周离,温声道:“你能告诉我,为何急于提前和离吗?”
周离哪里能说实话?说自己有要事回京?
但与贺朝突如其来的温柔目光对视,那些瞎编乱造的理由一时又说不出口了。
周离避开贺朝的目光,垂眸说出一半的真相:“我想回京城。”
贺朝微怔,差点将“我不信”三个字脱口而出,好在最后一刻拉住了神志。
贺朝直直盯着周离的面容,想从周离的眸中窥出一二,但周离垂眸敛目,窥不见分毫。
周离此刻十分煎熬,不知这么拙劣却又半真半假的借口,能不能说动贺朝。
屋中安静了片刻,贺朝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好。”
周离微垂的脑袋骤然抬起,眼中惊喜讶异显而易见,贺朝只觉的胸口被针扎了一下。
然而还未等周离确认,贺朝又补充道:“过年初二,我陪你回京,但不会和离。”
周离眼中的喜意退去,只余惊讶和不解。
惊讶于贺朝缘何要陪自己回京,不解于为何宁愿陪自己回京也不答应提前和离。
周离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又自作多情想差了,哪里是陪自己回京?边关将领哪里能自行回京?
便问道:“将军是奉召回京有事要办?”
贺朝哪里有召可奉?不过是圣上知晓自己与长平侯府的女儿结亲,特意允准自己选个合适的时间陪妻归宁。
圣上虽然十分信任贺家,还下令贺家定要举家迁调西北,不许夫妻儿女别居两地,即便贺老将军多次请旨要携发妻、儿媳、孙媳留京,皆被拒绝。
但终究君心难测。
贺家刚到西北半年,便下诏让祖父回京,回京理由无关痛痒。
而后得知自己与京中长平侯府女儿结亲,十分高兴,才有了此允诺。
现在想来,无非知晓贺家未曾从西北娶妻,妻族又在京城,也算有所牵制,再加上长平侯府今非昔比,不过京中普通高门而已。
可二人成亲后,贺朝从未提过陪周离归宁,虽然远嫁女子不必非得三日而归,但提都未提,只能是对妻子不够重视的缘故,再加上一直以为半年后就要和离,也没有必要折腾这一遭。
贺朝又暗暗的骂了自己一遍,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开口:“并非奉召,圣上仁德,知你我成婚,特传口谕,可以选个合适的时间陪你归宁。”
周离:……
周离试着再次争取:“西北距离京城尚有十日的路程,即便乘车马也要七八日,这一往一返路上就要耗费半月时间,再加上在京城住上余日,少则一月之久,多则两月。即便这次归宁只在京城待上几日,那距离我们和离的日子,也只剩不足四个月。”
周离停了停,望向默不作声,眼中温柔已经散尽的贺朝,苦口婆心道:“将军,何必折腾?不如一劳永逸?”
话落,屋中再次安静下来,等待的煎熬之感再次扑向周离,把周离的耐心一点点消磨下去,周离不想好声好气的同贺朝商量了,周离想摸鞭子。
就在周离脸色渐渐沉下时,贺朝摸向了怀中,拿出一只发簪来。
贺朝将发簪递到周离面前:“这是答应买给你的发簪。”
周离还未沉到底的脸上泛起狐疑:“何时答应……我何时问你要过?”
贺朝轻笑,眼中散尽的温柔又重新聚拢:“猎探上我说过,我回子园是去寻为夫人买的、不慎遗落的发簪,既然当着夫人的面说的,自然是应了夫人。”
周离没接,还想再提和离之事,贺朝却先一步开口:“夫人试试?”
说着不容周离拒绝,径直起身走到周离身侧,拿着发簪比量了几下,轻轻的插入了周离的发髻之中。
末了,唇角微勾,声音透着愉悦:“好看。”
话毕,又去内室取了一面团扇大小的铜镜,置于周离面前,道:“夫人看看,为夫选的这支海棠团花簪,是不是很适合你?”
周离听到“夫人”、“为夫”二字就眼皮直跳,但铜镜已经置于面前,只能朝镜中看去。
周离头上原本戴了一支海棠花簪,单花的簪瓣,只浅浅点缀发髻之上,贺朝买的这支团花簪,不但没有让原来的花簪失了颜色,还多了抹昳丽。
不得不说,贺朝的眼光很好。
但眼光再好,也不能分散周离要说的事,于是周离再次开口道:“将军,和离之事……”
贺朝放下手持的铜镜,又打开了桌上的那只匣子,推到周离面前,并未接周离的话:“看看?”
周离不得不又朝匣子里看去,里面满满一盒小玩意儿,从孔明锁到九连环,再到华容道,甚至还有惟妙惟肖的彩塑泥人。
这泥人外披一件淡青色镶白边的斗篷,头发用淡青色发带梳成长尾,脸上遮着月白色围面,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神韵非常。
周离拿起泥人,挑眉道:“这是?我?”
贺朝温声道:“时间太赶,不够精妙,下次给你捏个更精妙的。”
周离惊讶:“这是你捏的?”
贺朝点头,一脸笑意。
周离又看了看匣子里其他的东西,个个爱不释手。
周离自小仅对习武感兴趣,却也并非从未见过这些小玩意儿,只不过西北边关物资匮乏,少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