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赫看着滕静言,她的睫毛浓而密,从他脖子滑过,痒痒的。
窗外云层细密,光线有些刺眼,滕静言眯起了眼睛。他抬手帮她挡住,手掌的阴影落在她的脸上。
在袁航靠近时,她的惊恐从战栗的指尖传来。
那些压抑的暴戾又在蠢蠢欲动。
就像高三那年,他狠狠砸碎了那人的下颚。
这些年,他以为自己已经很理智,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重逢以后,他发现并没有。他还是会被她的一举一动所牵动,尤其是看到她有委屈时,暴戾会如毒蛇一般啮咬神经。
他的破坏欲到达顶点,即便曾经为它付出过惨痛代价。
应赫不知道,他缺席的九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每次想到这件事,他就觉得血液全部涌向喉咙,浑身跌入冰窖。
他骗自己,她过得不错,至少走出西颂,在A市能够自食其力。但实际上,那些过去的阴影,一直如影随形。
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人,语气举止轻佻,结合滕静言恐惧又强硬的反应,他不敢细想。
滕静语每次带孩子来看病,父亲都是缺席的。前几天在诊室里哭得声泪俱下,说她和妹妹从小就没了母亲,相依为命,现在孩子又病了,她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应赫最怕女人哭,虽然他印象里两姐妹的关系似乎并不好,但是孩子急需复诊,即便是一个普通患者,他也会把钱垫上。
但是,如果他们伤害过她呢。
他藏在滕静言背后的手掌,不知觉握成拳,然后又松开。
“回去什么安排,是不是快进组了?”应赫喉结滚动,把她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嗯。二十七岁的第一天。”仿佛察觉到他的焦躁,滕静言又在他的衬衫上蹭了蹭脑袋,眨眼问:“应赤赤,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去当演员吗?”
她不是享受站在闪光灯下性格。除了钱之外,一定还有原因,只是应赫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问。
“演员可以演所有人,不用时时刻刻都是自己。”
滕静言认真说道:“那时候觉得,除了滕静言,我做谁好像都可以。”
“为什么要做别人?”
“因为……我不喜欢自己。”
她说的是实话,她最快乐的时光就是李秀楠活着的时候。再往后,就是一片黑暗,生活是一滩死水,性格也毫无亮点。唯一拿得出手的一张脸,再难过眼尾也是挑着的,照镜子的时候仿佛都在嘲笑。
如同一株植物,从根茎就已经开始腐烂。
花朵开得艳丽,只会更加诡异。
戏里的人生都很有趣,哪怕像萤娘那样的悲剧人物,也轰轰烈烈地活过。她觉得自己早就死了,在遇到应赫前,不过一具行尸走肉,在不同的剧组披上不同的皮,扮演另一个人。
应赫把她往怀里搂了搂,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在三千米高空,云朵绵延成河,说什么都很苍白,唯有倾听。
“应赤赤,”滕静言的脑袋离开他的肩膀,眼眶的是红的,衬得眼睛更美。
“可是现在,”她的脸上带着别样的生机,像雨过天晴后泥土里钻出的芽,“……我又开始喜欢自己了。”
因为喜欢你,就会觉得被你喜欢的自己,也很不错。
应赫抬手触她的睫毛,“想要什么礼物?”
“不是已经送了吗?”滕静言把钻石冠冕从领口拉出,狡黠一下,按下他的肩头,贴在他耳边说,“如果你非要送,就把自己送进来。”
正好空姐过来收餐盘,朝滕静言礼貌笑了笑,她脸突然熟透,仿佛刚才打码的骚话被人破解。
应赫直勾勾看着她,刚刚还是囊中猎物,转瞬就变成了敏捷的猎手。
“等着。”他一边把纸杯递给空姐,一边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应她。
下了飞机,应赫的车停在机场车库。
空气闷热,停车场的热风吹来,滕静言觉得自己滋滋冒气。
因为不是周末,机场人不算多,他们手挽手去取车。
把东西都在后备箱放好后,应赫想起什么,让她先上车,然后又乘坐扶梯上去了。
滕静言打开音乐,靠在椅背上玩游戏,她已经很少玩了,手生了不少。
等了十几分钟,应赫终于回来。
开门、上车、落座,架上墨镜,修长的手指扶上操控杆。
“你买什么去了?”滕静言关上手机问。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