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世夷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总是感觉很累很累,有人在叹息,有人在哭泣。
翊世夷寻着哭泣声找到了蜗居在角落里的小孩,她伸手要触碰,小孩抬头看向了她,翊世夷感觉胸口闷闷的,她正要开口,小孩突然七窍流血,一双眼睛变成了红色。
“我,要杀了他们!”
说完,小孩寸寸崩裂,翊世夷能清晰可见她断裂的经脉,以及那双冷漠的眼神。
“不!”
翊世夷猛地惊醒,睁眼的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待思绪慢慢收回,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正躺在迷榖殿中,殿内很安静,翊世夷缓缓起身,走出殿外。
一股冷意袭来,翊世夷不由打了个寒颤,她迷茫地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为什么,会下雪?”
奕徳四季如春,为何会下雪?翊世夷握紧手,雪花化成了水,她抬头环视,突然顿住了。
墙上挂着白色的丧幡和灯笼,漫天飘落的除了雪花,还有……翊世夷接住了一片纸钱。
一些莫名被埋藏,被遗忘的记忆突然涌现,翊世夷捂住脑袋,跪坐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公主?公主!”墨叶听到了声音,从殿内跑出来,连忙抱住翊世夷,“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翊世夷浑身颤抖,她紧紧抓住墨叶的手,抬头看她,目眦欲裂:“师父死了,两位公公也死了,他们为了救我,死了!”
墨叶眼眶一酸,另一只手轻轻拍翊世夷的背,给她顺气。
“我要给他们报仇。”翊世夷松开墨叶,有些不稳地起身,向远处走去,她走着走着,回头看着墨叶,终于问道,“是谁的,国丧?”
墨叶嘴唇翕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翊世夷就一动不动盯着她,等待答案。
“是……皇后崩。”墨叶咬牙答道。
翊世夷转头,木然地抬眸盯着天空中飘的雪花和纸钱,下一瞬,她直挺挺向前倒去。
墨叶一惊,连忙向前要搀扶她。前面却突然出现一人,接住了翊世夷。
“许大人。”墨叶看向来人,连忙行礼,见她搂住了翊世夷刚刚松下一口气,却又看到了她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皇上圣旨,朕之皇女翊世夷,生于皇家,长于宫闱,本应深明大义,克己复礼,然其行事乖张,悖逆纲常,实为不孝不敬之举。对长辈手足,屡屡出言不逊,行止无状,不敬尊长,违背孝道。于朝堂之上,办事不力,敷衍塞责,甚至妄自尊大,目无君父,全然不顾皇家体面与朝廷法度,终酿下大错。其种种行径,已非一朝一夕,虽经朕屡次告诫,仍怙恶不悛,毫无悔改之意。朕念其血脉之亲,不忍遽加严惩,然法纪尊严,不容亵渎。为正纲纪,以儆效尤,特依祖宗家法及朝廷律法,将长公主翊世夷贬为庶人,即日起守护皇陵,以尽孝道,以慰先祖在天之灵。尔当以忠诚之心,尽职尽责,日夜巡视,严防盗贼与不法之徒,确保陵寝安全无虞。”
许半梅一字一句,话音一落,墨叶腿软跪倒在地,她嗫嚅着唇,开口:“怎会如此?”
许半梅搂翊世夷并不紧,翊世夷从她怀中滑下,跪在地上,身子向后缩了缩,然后俯身额贴地,沾水的地面很凉,把她混沌的思绪拨开了些。
“接旨。”翊世夷说着抬头,“我想去看看母后。”
许半梅沉默了几瞬,将圣旨递给翊世夷,转身道:“皇上旨意,即刻启程,莫要耽误时辰。”
“陛下怎会?甚至不让……”墨叶握紧双手,正要争辩几句,被翊世夷打断了。
“墨叶姑姑。”翊世夷接过圣旨起身,跟着许半梅离开,离开时回眸看了一眼墨叶,眼中情绪很复杂。
一辆朴素的马车急切地行驶在街道上,马蹄疾驰溅起一地的水花,街边皆白丧,纷纷扬扬的纸钱中,夹杂着牡丹的芬芳。
“公主,不去亲自送送吗?”兰盈站在城墙上,举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
在她身旁站立的,是一身白色的翊兰,翊兰遥遥望着远去的马车,待彻底不见马车的影子,她才笑了笑开口:“何必?她已经不再是我的对手。”
兰盈犹豫着:“可是您看起来,并不开心?”
“是吗?”翊兰笑容淡了淡,没有反驳,“走吧。”
却在下城口,翊兰遇见了同样到城墙之上的另外一个人,没曾想会遇到这个人,翊兰忍不住开口唤她:“翊竹桃。”
翊竹桃脚步停住,轻轻撩起兜帽,露出一张温婉美丽的脸,她抿唇微笑,走近了翊兰几步。
翊兰不动声色退后几步,见她如此,翊竹桃不再动,她笑容不变,说道:“我知道这里面有你的算计,你最好祈祷能好好活下去。”
这个疯子,不装了?翊兰挑眉:“放心吧,会的。”
翊竹桃放下手,压低帽檐,面上的笑容消失,率先下城,翊兰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带着兰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