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殿门,翊世夷便一把抓住翊兰,拉开她的衣袖,说道:“你的伤,是自己打的。”
翊兰拽下衣袖遮掩,唯唯诺诺开口:“钱师怎会真的在我身上留下痕迹,我好歹也是个公主,但是我怕父皇不信。”说着她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皇姐,我只是因为害怕。”
翊世夷绷着脸,见翊兰哭个不停,放下了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翊兰紧紧捏着手指,看着翊世夷远去。
马车上,翊兰的贴身婢女兰盈问道:“公主,这么多年,您就真的没有对钱师的话动过心吗?”
“从未,不过是一个钱师罢了,讨好任何人都比不上讨好一个长公主啊,我拿钱师作投名状,想必父皇和母后,能看到我的诚意了。”翊兰笑了笑,“之前是假意讨好,以后倒是真想讨好了。”
“我的皇姐,掌控我性命的……帝星。”她喃喃。
兰盈不敢再说话,二公主不过七岁孩童,如此心计,如此城府,让人恐惧。
钱府,书房的东西被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翊兰个贱人!”钱至悉扶着桌子,眼睛红得要滴出血,“竟然敢算计我,竟敢算计我!”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无人敢劝陷入疯魔状态的钱至悉,他撕毁一副墨画,纸屑纷飞:“我钱家竟被一个小小的公主玩弄于鼓掌,贱人,害了舅舅性命,让我丢了官。”
“我钱家以帝位为筹码,她竟能不接?她以为能得皇上几时好?温玉宁手握兵权,又有许半梅这条狗马首是瞻,企容他人觊觎那个位置,没了钱家,她什么都不是。”
“老爷,莫恼啊。”
此时,一个妇人匆匆赶来,她劝慰钱至悉,好些时候才让他平静下来。
“我爹就要回京了,老爷复官,指日可待啊。”二人对坐,妇人拿出一块玉佩,“这是哥哥差人送来的,有了这个,那几个老家伙还不是得听我们的。”
钱至悉接过玉佩,拇指摩挲着,温润的感觉渗透进肌肤,他呼出一口浊气:“还是岳丈想得周到。”
“待岳丈归来,我定要翊兰死无葬身之地。”钱至悉收起玉佩,搀着妇人离开了书房。
翊世夷回到迷榖殿时,已有人等候多时。
那人就站在殿门前,身侧配一把和身高匹配的短剑,见到她时明显松了口气,一板一眼地拱手行礼:“见过皇姐。”
“你来有何事?”翊世夷问道。
翊扶桑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见翊世夷要进殿,才小声问她:“皇姐今日,没事吧?父皇可有为难你?”
翊世夷露出笑容:“无事。”
“皇姐没事就好,我……我……”翊扶桑还想说什么,扭扭捏捏地拽着短剑。
翊世夷愣了愣,瞥过他的剑,又笑了笑道:“听周将军说前些日子你学了新的剑式,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可以吗?”
“当然可以!”翊扶桑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他摊出右手,“皇姐请。”
三招之后,翊扶桑的剑便被挑飞了出去,他叹气捡起剑,看向翊世夷的一瞬间愣住了,她挽剑而立,长发和衣摆随微风轻动,一双眸如黑曜石一般,对视的一瞬间就要溺毙其中,他的皇姐分明就是画卷中,那飘飘仙而遗世独立的大侠。
“长公主,虽然今日发生了那样的事,可课业还是要继续的。”
许半梅不知在一旁看了多久,终于出声打断了二人。
翊扶桑抿唇,规规矩矩跟翊世夷行礼告退,最后他回头看了翊世夷一眼,她接过许半梅递来的书,眼中只有习惯和麻木,为什么皇姐总要被逼着去做这样的事,他步子一顿,却又发现许半梅正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
许半梅感叹:“各位公主皇子的关系,都很不错。”
“哪里不错?”翊世夷平静开口,“是不得不错吧,老师。”
“为什么会这样说?”许半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老师看在眼里,大家都很喜欢你。”
“老师,你不会不知道的……他们身体里被种下的蛊。”翊世夷微微睁大眼睛,一字一句,“他们是生是死皆在我一念之间。老师,如果是你的生死如他们那般被掌控在我的手中,你也会那么喜欢我,正如他们一样不得不喜欢我。”
许半梅沉默了,她右手抚摸翊世夷的脸,想要说些软话,她看到翊世夷变得有些湿润的眸,她知道眼前的翊世夷也才八岁,渴望从她的口中听到不是那么功利的答案。
但是人心隔肚皮,世事无常,难以把控,有些事情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因而只能丢弃掉部分的善良和全部的软弱,即便是失去自我。
她还是什么都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