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微宫出来时,裴臻碰见候在门口的夏覃,对方神色不卑不亢,平静地向他见礼,而后径直步入太微宫。
“殿下,如何?”卫风也一直在外面等候裴臻,裴臻出来后,他们又往外走远了些,才低声问道。
“他此番应是铁了心要表兄的命,或许就在明日破晓之前,血隐卫就要往地牢送一杯毒酒。”裴臻轻声道,眸光望向一望无际的宫道,心中也似被夜露浸湿透彻。
卫风不由大恸,世子是好人,可好人往往最受人忮忌,很难在险恶的人心中全身而退。
而他卫风,也终将要迎来属于自己的宿命。
“可有什么话要留下?”望着低头沉默的卫风,裴臻的目光无悲无喜。
“殿下,属下自幼无父无母,是卫国公府收养了属下,国公爷与皇后娘娘对属下恩重如山。此番赴死,属下心中毫无怨言,殿下莫要为属下难过。卫风在这世间无甚牵挂,只愿殿下安康长乐。”
卫风仍低着头,从不情绪外露的暗卫声音涩然。
裴臻拢了拢氅衣,挪开目光,颔首道:“此去切莫小心,务必将人全须全尾地换出来。”
“殿下,属下告退。”卫风深深地看了裴臻一眼。
他郑重的行完最后一礼,隐入夜幕之中。
……
暗卫于内廷潜伏多年,作为统领,卫风早已对宫中的一砖一瓦了如指掌。
魏国皇亲身边养的暗卫,不只是为了保护主子,必要时还要替主子赴死。
卫风不光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还精通易容之术。
原本这偷梁换柱的手法是为裴臻学的,没想到现下要提前派上用场,不过此番为了世子,卫风同样心甘情愿。
血隐卫的地牢犹如铁桶,寻常人无法靠近,唯有他是最适合代替世子赴死的人。
殿下猜测的没错,承安帝夜半拿人,便不会叫人活着见到第二日的太阳,卫风心想着,替卫国公府感到不值。
很快,夏覃也从太微宫出来,前往药库去取毒酒。
卫风如一阵不见影子的微风,循着记忆中的布防图,一路潜入血隐卫地牢。
瞅准时机,他将一名巡逻的兵卒拉进暗处,无声地将其敲晕拖至无人的杂物间,扮作偷闲的模样。自己则换上对方的衣物,更改成对方的面容。
做完这些,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顺利成章地加入巡逻的行列,卫风一路观察着周围环境。
先前同裴臻道别后,他对宫中人手做过一番安排。只要在地牢中找到空隙互换好身份,以沈诏的功夫与暗卫的接应,逃出内廷并不困难。
思忖间,夏覃没多久便带着毒酒进入地牢,卫风远远跟上他,随他来到关押沈诏的牢房附近。
奇怪的是,夏覃送人上路并未携带其他血隐卫,只独自一人带着装有毒酒的托盘前来。
卫风不禁皱眉,如此倒也省事,只是不知他是太放心沈诏不会反抗,还是有其他意图。
人命关天,他丝毫不敢松懈,屏息注意着那边的动静,涂有迷药的毒针藏于指间,时刻准备动作。
“世子,此酒无色无味,饮下后并不会太过痛苦。陛下吩咐,破晓之前用了便可。”夏覃将托盘放在地上,隔着铁门对沈诏道。
沈诏此时虽然只穿着一身白色单衣,英姿与风采却也丝毫不减。
他淡然地坐在干草堆上,仿佛死期将至的不是自己。
“夏统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臣不知,臣究竟何处惹了陛下不快。”沈诏声音清正,语气平淡,并未流露出抱怨的神色。
地牢的空气中充斥着沉闷的气息,夏覃面露不忍,但他作为血隐卫只得听从承安帝一人的命令,无论这样的命令是否合理。
“世子,对不住。还有最后两个时辰不到,臣带了纸笔,若还有什么话,您便写在上面吧。臣已吩咐好底下,这段时间不会有人过来打扰您。”夏覃自袖中掏出纸笔与砚台,一并放在托盘上。
“夏统领有心了。“沈诏依旧有礼。
不忍再看,夏覃偏过头,双手抱拳:“世子,微臣敬佩您,只是皇命难违,望您一路走好。”
说完,他转身离开。
脚步声一声声远离,卫风等他走远,来到牢房门口。
铁丝勾挑数十下,铁门被轻轻打开。
在沈诏的注视下,卫风走近至他的身侧单膝跪地,低声道:“世子,是我,卫风。您换上属下身上的衣服,往前一路走到头右拐便是出口,外面有其他暗卫接应。”
沈诏没有说话,卫风疑惑地抬头。
掌风猝不及防地袭至颈间,卫风当即失去意识,倒在干草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