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杭一疑惑地看着辛语,辛语闷头吃,不肯和他视线交流。
高三那年,程杭一在辛语身后坐了两个月后桌,他从未见过辛语谈恋爱,倒是经常听辛语和肖芳聊八卦,比如哪班的男生很帅、哪个男生肤白手好看,辛语说过她喜欢双眼皮的男生……
难道真的有这个人存在?
程杭一是单眼皮,确定不会是他。
程杭一笑容有些勉强,“高中时我们不太熟悉,不太清楚。”
黄丽是随便问的,她一向大大咧咧,问出口也没发现问题有什么不对,在她想来,只是提了一件过期很久的旧事。
可听在程杭一和辛语耳中,却是无异于惊雷,两个人本就暗藏心思,这下只得藏得更深。
程杭一绞尽脑汁想那个人是谁,晦涩难当有些食不知味。
辛语没想到黄丽的记性会这样好,会记得她曾经的一句随口说说,又会把这句话拿出来向程杭一求证。
辛语不确定关于高中她是否提过其他事情,现在只想打断这个话题。辛语把肉丸盛给黄丽,她痕迹明显地转移话题,“干妈和嫂子关系怎么样?”
黄丽果然滔滔不绝起来,“怎么不吵。我妈想出来工作,想要赚钱贴补黄涛,缓解黄涛的压力,但是嫂子说我妈偷闲,想让我妈留在身边带孩子,却又不肯给菜钱生活费。黄涛的工资养孩子、还月供,我爸的工资拿出来日常开销。我妈总向我抱怨,我出主意她又舍不得儿孙吃苦,嫂子怨气也很大,每个人都不开心。我现在搬出来住,每次去那里,感到浑身难受。”
辛语给予意见,“儿孙是父母债,干爸干妈忍受不了时才会断养哥嫂一家的,你不要替干妈出头,更不要和嫂子撕破脸,否则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
“我知道,我想赶快结婚了,彻底从家里搬出去。”黄丽烦躁地说。
辛语安慰她,“等俊俊上学后,不用几个大人围在一起,转移注意力,家里氛围就会好一些。”
黄丽随口吐槽,“根源出在黄涛身上,啃老的烂泥,还好当初你没嫁给他。”
辛语淡然地吃菜,“你哥也有优点的,不然嫂子不会嫁给他。”
过了几分钟,等程杭一起身离开,黄丽小声问辛语,“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他是不是听到了?”
“应该没有,环境挺吵的。”辛语帮黄丽夹菜,“听到也没关系。”
程杭一吃得很少,频频起身,回来时身上带着烟味。
-
吃过饭,程杭一开车送黄丽去车站,分别时辛语有些依依不舍,“这三份特产,一份给干爸干妈,一份给哥嫂,另外一份你自己留着。”
黄丽同样舍不得辛语,“你有时间回来吧,爸妈他们也想你了。”
“好的。”
回到车上,辛语仍旧沉浸在离别的情绪里面,望着车窗外眼圈泛红。
程杭一鲜少见她如此脆弱的一面,心疼又烦躁,“你们认识很多年?”
“嗯。”
程杭一摸口袋,又想抽烟了,“你们是同事,什么时候的同事?”见黄丽一面,程杭一知道太多细碎的信息素,比如辛语曾经进厂工作,做过流水线,做过办公室文员。
“在工厂拧螺丝的同事。”辛语把自己喝了一半的水瓶拧开,递给程杭一让他当做烟灰缸。
程杭一夹着烟,扭头,眼神沉沉地看着她,情绪不佳,没心思插科打诨,更不允许辛语敷衍了事。
辛语抿了下嘴巴,“在电子厂打暑假工时的同事。”
程杭一又问,“什么时候?”
“有好几年,从高三那年的暑假开始,暑假进电子厂,寒假进餐馆,赚学费和生活费,刚开始吃住在厂里,后来厂里取消宿舍,短租的房子不好找,我在黄丽家里住过几年。”她轻描淡写地回答。
程杭一深深地抽一口烟,深深地吸纳进肺里,高三毕业后的那次同学聚会,有同学曾问“辛语和她爸闹翻,她的学费和生活费怎么办”,对别人来说,只是一个随口问问的好奇心,对辛语来说,却是一个需要实际解决的问题。
“我想过你会在快餐店做小时工,在街头派宣传页,在超市做促销员,没想过你会进厂。”程杭一语气悠悠,带着些飘渺的自责。
辛语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她压低身子,凑到程杭一手边,借着他手上那支烟的暗火,点燃自己这根,“这些我都做过,家教、穿着玩偶服举牌子。其实玩偶服还行,至少暖和一些,最惨的是冬天穿短裙在街头派试计生用品的试用装,要么被言辞激烈地拒绝,要么被不正经地调戏几句,一天一百五,价格还行。对了,还做过开业模特,一天三百,是兼职中价格最高的。”
程杭一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辛语不想听到安慰的话,她不需要安慰,“不用同情我,其实大学那四年我过得挺滋润的,吃穿用度没那么穷,兼职这些加上奖学金,毕业时我手里攒了两万块钱,从宿舍搬出去后,租了一个不错的房子。只是可能那些年工作做了太多,有些疲乏了,正式工作后反而没有野心,只想躺着了。”
恋爱谈了三个月,程杭一对辛语的了解,仅停留在高中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