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司临眼睫一颤,在这难得的暖阳下低下头,看着萧暄妍,最后抬手慢慢试探着放到她头顶。
萧暄妍终于控制不住的放声哭了出来。
“别哭了,你还有哥哥,”他顿了一下,“你还有朕。”
“封锁消息,”待安抚好萧暄妍后,萧司临面无表情的吩咐道:“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对外说皇后闻噩耗病情加重,”他咬肌微紧,沉声道,“不幸薨逝。其他的事,容后再做商议。”
“陛下,这里的宫人……”
萧司临转身向外走去,漠声道:“都处理了吧,动作干净些。”
*
一群持剑戴甲的侍卫将宋府团团围住,场面充满肃杀之气。
府内的庭院里一片狼藉,四散奔逃的仆人被门口把守的士兵毫不留情的推搡在地。
成箱的书画珍宝全部堆放在院子里,一一被登记造册。
“我不去同他说,他算个什么玩意,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平日看不出有这能耐,竟能勾搭上太子,谁知道背地里干了多少我们不知道的龌龊事!”
站在屋里的宋明昊看着外面从天不亮就开始的场景,一拳捶在桌子上,满脸愤愤不平。
“你现在不去求他还能求谁?”
他的妻子吴氏看着面前的场景满脸惊怖,焦灼不安的催促着旁边面如土色的人,见他到了这紧要关头还死要面子摸不清局势,语气不由变得埋怨起来,
“现在是抄家,恐怕待会砍头的旨意就来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要什么面子?现在也就是太子……唉,也就是陛下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没直接拿人,等回过神来咱们有哪个能跑了?你到底在较个什么劲?命都不要了么,快去啊!”
“别转了!转的我头晕!”宋明昊本就窝火,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来来回回转悠个不停更加憋闷,抬高声音道:“他现在又不常在这住,你让我上哪去找他?”
“我看到了,他昨日回来了,想来今天还没出门呢,不管怎么样你先去看看啊——欸!”
吴氏气恼地跺了下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抽出帕子就开始抹眼泪,哭声越来越大,“我怎么这么倒霉,当初就嫁到你家了呢,有了个贵妃姐姐别的好处没看到,现在还跟谋逆扯上关系,这上哪说理去——”
片刻后,宋明昊终于耐不住吴氏的哭号,一脸不情愿走向东边偏远的疏月院,现在那里就只有宋明彦一人居住。
他刚走到这里,就见本就整洁的屋子干净异常,书案架子上空无一物,一个身形端正的人正在归纳剩余的书籍。
“你要搬出去?”他下意思皱眉问道。
宋明彦看到来人后,停下翻动书页的手,将书放下平淡开口道:“尚书大人。”
宋明昊忍了几忍,还是说不出口刚才吴氏叮嘱的话,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道:“我当真是小瞧了你,没看出来你这上不了台面的卑贱庶子竟有这般能耐,若是早知道,当初早早就该让你下去陪着你那小娘。”
宋明彦面容不变,将剩余东西理好后抬头看向他,表情似笑非笑:“现在外面应该乱的不可开交,大人怎么还有闲心到我这,说些毫无意义的闲话?”
“你……你也是宋家的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宋家满门落得这般下场?!你就不怕遭报应么?”
宋明彦轻笑:“尚书大人忘了?当初是您多番训责我,说勿要与您称兄道弟,我虽愚顿不堪,却一直将此话谨记在心,不敢越了礼数平生事端,无端冒犯了大人。”
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盒子,这盒子用料普通做工粗糙,他却动作轻缓,一副仔细样子,宋明昊看着不由冷嗤一声。
宋明彦如若不察,低头一吹,将盒子上积累的尘灰吹去,继续刚才的话道:“何况我于宋家无足轻重,无论是我到了如今,还是宋家到了如今,都是各自的选择罢了,何谈报不报应?况且如今的局势,我又能在陛下面前说什么呢?”
他这番话在宋明昊耳中极具讽刺意味,宋明昊依仗家族势力,在官场上一直顺风顺水,可到头来却被这个自己一直看不上眼的人桎梏住了。
如今还要被迫站在这里,听他在这事不关己不阴不阳的一通言论,简直比生生扇他一巴掌还要让他难堪。
“你、你!”宋明昊指了他半晌,咬牙讥讽道:“你以为你没了根基,就凭你一人在这朝堂上能走的下去?”
“什么根基?是谁的根基?”
宋明彦直视着他,“我不需要任何人,到了现在,我没有靠着宋家走过一步,遑论以后?我走的路,无需家族仰仗,不用亲人束缚,家族于我,不过徒增的负累,如今若能一下舍弃干净,倒是省了日后诸多心力。”
他懒得解释再多,也不屑与宋明昊在言语上纠缠,开口道:“你回去吧,我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什么。我知你今日来此并非情愿,到了现在我也无意给你没脸,个人有个人的选择,你们选错了,当承担如今的后果,你若现在回去,也算彼此全了这最后的体面。”
他这番话冷静平淡、没有恼怒和讽刺,只是平静的叙述事实,可却让宋明昊的心彻底凉了,他面颊控制不住的抽动,冷笑道:“承担后果?呵,你行事这般不计后果,到了最后,也能这般坦然的接受最后的下场吗?”
宋明彦点头:“自然。”
“你们这是干嘛?!”宋明昊正要开口说什么,听到门口动静,转头失声怒问。
外面的侍卫在清点府中人数时不见了他,最后才找到这里,进来后两个侍卫先向宋明彦微一拱手,随后拖住宋明昊毫不留情的往外走。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宋明昊挣扎不脱,扭头怒视着身后处变不惊的人愤声道:“好!好样的,宋明彦,我等着看,我等着看你的结果!”
宋明彦看着他,满脸不以为意,待周围再次恢复安静方转过身来。
他向府中祠堂方向俯身一拜,神情如有所触,再次起身后,已恢复了寻常,他只将木盒放入袖中,没拿其他任何东西,也没有停留片刻,径直转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