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沙龙的逐步兴起,一件出乎伊丽莎白预料的事情悄然发生了。出版社一楼的小小会客厅,竟然变成了女性作者和读者们的聚集地。她们频繁地来到这里,有时是为了交流文学,有时则是为了寻求一个安静的角落写作。
会客厅的陈设并不奢华,宽大的橡木桌上摆放着几盏旧式台灯,墙上挂着几幅画作。除了苏菲的礼物,其他来常驻的女士们,也不由地开始装点这里。
夏季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来,窗台上零星点缀着几盆开得正盛各色花草,角落里多出了一丝精巧的小装饰品,忽然让这个地方透着一股家的气息。
女性们分散在会客厅的各个角落,时而安静地伏案写作,时而热烈地就某个文学话题展开讨论。话题从文学中的爱情观念到战后社会的女性地位,偶尔也会跳跃到某个令人惊讶的时事新闻。一旦说到激动处,仿佛能听到辩论的火花四处飞溅,但这些争论却从未演变成不愉快的争执。讨论结束后,大家总是会一边笑着道歉,一边用精心准备的点心弥补争论时稍显高昂的音量。
也有些人不喜欢这种热烈的气氛,转而去别的空闲的房间,专注在自己的工作中。尽管没有明确的规定,出版社的一楼却泾渭分明的区分出了“静音区”和“讨论区”。
伊丽莎白站在楼梯的拐角处,悄悄地打量着这些活跃的身影。她注意到角落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女子正聚精会神地写作,面前的稿纸已经堆了小半叠。另一个穿着深蓝色呢子外套的中年妇女则在一边细细地修改着手稿,不时抬头与旁边的同伴交换意见。她们来自不同的家庭,此前也没有打过交道,但她们脸上专注的神情却如出一辙。
出版社本身工作人员不多,都集中在二楼和三楼办公,伊丽莎白对出版社目前的状况乐见其成。她喜欢这样的氛围,并计划着如何未来有钱,直接在方便开一个咖啡店之类的也未尝不可。
“我觉得你的脸变圆了,” 艾尔看着伊丽莎白的脸,“你最近每天都下楼蹭吃蹭喝。”
这些来这里讨论和写作的女性们,也不会打扰到出版社的工作,甚至她们会自觉地带一些吃的喝的同大家分享。有钱的直接预定一些可口的下午茶,尚且拮据地也会自治一些小饼干,也有些不擅长厨艺的,分担了收拾和出版社的其他杂活。
伊丽莎白回过头,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腰间绷的布料,“我只是尝了几块司康饼而已,没想到效果这么明显。”
艾尔笑着摇头,“你倒是挺开心。不过我想提醒你,是谁天天把摄入糖分过多对健康也不好挂在嘴上的?对了,最近收到的投稿,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变化?”
“你是说那些非传统婚姻结局的小说?” 伊丽莎白眨了眨眼,“我倒觉得这是好事。结婚并不是唯一的‘大团圆’方式。”
“的确是好事,但你有没有觉得,大家对于多样生活的想象仍然有些局限?主人公的职业总是作家、教师、画家,很少有其他领域的代表。”
伊丽莎白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文学创作总是来源于生活。我们的作者群体太过单一了,大多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或许可以尝试邀请不同背景的人,比如工厂女工、医院护士,甚至战争中的女性退伍军人,她们的经历或许能带来一些新鲜的灵感。”
南茜正巧走过,听到这句话,轻笑道,“听说你母亲快来了,她不正是现成的典范吗?”
“她的确是,但我更期待她的朋友玛莎·盖尔霍恩,她们两人加起来简直是战争与文学的活历史。如果能请她们合作举办一场讲座,那可太棒了。” 伊丽莎白说着,眼睛里闪过兴奋的光芒。她似乎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个热烈的场景——这些聚集在会客厅的女性作家们围绕在母亲和玛莎身旁,倾听她们分享战火中的人生与创作故事。
最近,出版社的运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顺利。海伦·拉文斯克罗夫特果断地向出版社注资了一笔,用于她们计划中的下一本短篇小说合集的出版。
海伦是一个令人钦佩的商人,但这次的投资却显得格外 “随意”。她甚至从未关心过是否能盈利,也没有提出分红的要求。伊丽莎白尽管感激,但还是坚持将这些细节清楚地写进了合同。她知道,无论是海伦的慷慨,还是自己对细节的谨慎,都有助于出版社走得更远。
与此同时,波伏娃的书籍翻译工作也接近尾声。她们刚刚印刷的诗集说不上畅销,但在伦敦的文学圈子里引起了一些讨论。这些诗歌令不少人耳目一新。伊丽莎白甚至收到了一些外国的作家朋友甚至发来了信件。
印刷厂那边也一切顺利,新一轮的出版计划已经安排妥当。最近的生活顺畅得让人几乎感到不真实——就好像宁静的河流总是在预示着一场风暴。
马普尔小姐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伦敦的。
一个清晨,伊丽莎白正在出版社楼上的办公室里整理文件。她的视线越过窗户,正好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出版社门口——那是一位拎着小小行李箱的老太太,穿着朴素的灰色羊毛外套,头戴一顶带羽饰的小帽子。伊丽莎白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跑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