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的巴黎之行因为波伏娃书籍出版事项的进一步协商,比原计划多出了两天。尽管时间延长,但她对这段意外的延续并无怨言。耶罗姆·林登先生的态度令人意外地和善,或许这与他和莱特女士以及伊丽莎白母亲的交情不无关系。
他们在一间装饰典雅却不显奢华的办公室里会面,那是巴黎一间年轻出版社的会议室,在短短的历史里,这家出版社声名鹊起,以为底层人民发声而知名,成为了波伏娃和萨特等知名学者和作家的出版商。
合同的细节在短短两天内迅速敲定,这得益于伊丽莎白在来巴黎前所做的细致准备。她反复研读过合同条款,甚至为可能的争议点提前准备了解释与对策。
这种未雨绸缪的习惯令她在谈判中始终从容自若,面对耶罗姆先生提出的细微修改,她总能快速回应,甚至还在某些提议上展现了出人意料的洞察力。
这也多亏了她偷偷在笔记本里打下的小抄,她提前找人模拟了一些可能会在出版社谈判中出现的问答。
波伏娃女士的配合更是功不可没。她是个目光锐利的女人,谈吐间充满了知性与坚定。虽然谈话大多围绕着合同和出版的实际问题,但她偶尔会提及女性在文学领域的现状与困境,这些言辞不乏犀利,却也在无形中增强了伊丽莎白的信心。
签下协议后,伊丽莎白从容地合上笔记本,站起身与耶罗姆先生握手告别。这一刻,她的内心既有满足,也有一种深刻的责任感涌上心头,对她偶像的作品,和对她出版社的命运的责任。
最后一个傍晚,伊丽莎白受邀参加了一场文学聚会,这是一场与之前沙龙截然不同的非正式聚会。她推开一间公寓的大门,迎接她的是温暖的烛光和笑声。
房间不大,却显得格外温馨,几张书桌拼在一起,上面放着简单的甜点和红酒。窗外是巴黎春日的夜色,远处的埃菲尔铁塔灯光闪烁,偶有冷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进来,让人不禁缩了缩肩膀。
聚会中,多是与她年纪相仿的年轻作家。他们或在文学杂志上初露头角,或正为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努力。这些年轻人交流起来格外热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拘无束的激情。
伊丽莎白端着一杯酒站在一角,几乎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人群中的一个特别身影。尽管大部分女性依然是典雅的长发,站在另一侧的那位女士却截然不同。
她的头发短得近乎贴着头皮,因发质硬挺而微微翘起,显得如同一个傲然的小盔甲。她的神情平静,却隐隐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尽管在20年代风靡过一阵波波头,但此时的女性还是多为长发,下一股短发的热潮还没有到来,这就使得人群中留着一个寸头的女士显得格外显眼。
那位女士似乎察觉到了伊丽莎白的目光。她微微一笑,拿着酒杯走了过来,步伐果断,没有一丝迟疑。
“我的发型是不是很特别?” 她率先开口,语气轻松中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时代的象征。”她顿了顿,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我叫卡米尔·贝尔纳,是一名想成为作家的‘准作家’,不过目前还没有任何作品问世。”
伊丽莎白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这独特的开场,只能微微一笑,随后也介绍了自己。两人不一会儿便融入了周围的谈话之中,交流变得愈发自然。
直到有人提起法国最近的局势,气氛忽然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无能的男人只能通过欺凌女性来彰显他们的男性气概。” 卡米尔冷不丁地开口,语调中带着一丝尖刻的嘲讽。她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指节微微泛白。
这句话让伊丽莎白感到一阵错愕。她忍不住转头打量卡米尔,忽然明白了她与众不同的发型背后隐藏的真相。
“他们以为剃掉我的头发就可以羞辱我吗?” 卡米尔抬起下巴,语气冷峻,却又透出一丝悲凉。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嘲弄的笑意。
战争虽以胜利告终,但这份成功对许多法国人而言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耻辱。为了宣泄某种无能的愤怒,一些人在战后将目标对准了那些在战争中受到侵犯的女性——她们被剃光头发,押上街头,接受嘲弄与羞辱。
许多女性虽在战争中幸存,却最终倒在了这种无情的屈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