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并不相信“永远”“一直”这种词,我觉得很虚伪,很假,哪有那么多永远一直啊,人的细胞还会新陈代谢呢,几年过后,全身都换了个遍,客观上说“永远”的人都死了。
但朝阳这么说,我却下意识想相信,就好想,哪怕他客观不存在,主观上也不会消亡。
“温笙晖,好好活着。”
朝阳越说越严肃,我心中的山在震颤,却还是先笑起来,戳了戳他的脸:“我知道了,别那么严肃啦,我会好好活着的。”
我自以为是地认为,生活在一点点好起来,半个月后,我拿到新一期的《凌云》,上面刊登着我的作品,我过了初审。
前期为了防止作者笔名自带的流量热度,特刊上的作品都不显示作者名,大家自主投票。
我欣喜地将好消息分享给朝阳和顾舒怡,他们买了两本为我投票。
半个月后出结果,期间我借朝阳的电脑登录过许多次邮箱,但都没有收到消息,我猜想可能是落选了,但朝阳和顾舒怡都安慰我,说不定《凌云》就是很晚才发邮件。
于是他们陪我等啊等,等到下一期《凌云》都出了,我还是没收到邮件。
我心知落榜,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但看到平常温柔的顾舒怡怒骂编辑社没眼光,看到朝阳垂头难过还要安慰我说都是他们没眼光,我又笑起来。
没得奖有什么关系,文字带给我的意义早就超越了这个奖带来的,钱也可以再挣,文字也源源不断不会枯竭。
只要我还一直写,我就能够一直化解自己的痛苦,一直与自己的无知狭隘,偏见,阴暗,见招拆招。
《凌云》新刊到书店的时候,顾舒怡买了一本,说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些文得了奖,厉害在哪里。
我陪着她去的书店,但我没买。
哗啦——书页被她翻开,她嘴上一直嘟囔着“我倒要品鉴品鉴”。
我带着她过马路,却见她在翻到某一页时不吭声了。
“怎么了?是不是写得很好?”我已经欣然接受比我写的好的大有人在,但能让挑剔的顾舒怡沉默的,我倒是好奇了。
我探头一瞥,顾舒怡的手下意识想收回去。
可我只一眼就看清楚了。
那真是惊心动魄的一眼,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脑袋空白一片,耳膜能听到心脏的锤击。
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如此戏剧的事?
我没有收到任何一封得奖邮件,却在《凌云》的杂志上看到了我自己的作品。
这简直就是白日里见了鬼。
第二眼,我一瞬间双目充血,所有的血液仿佛都涌了上来,在脑海中翻滚。
您猜怎么着?我的作品下面,标着的作者叫——
李胜武。
天好像瞬间黑了下来,我在这一刻失去所有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