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声一出来,不止我愣住了,身上的拳脚也迟缓了两秒才落下,但随之而来的,是他们的暴怒。
录音笔啊录音笔,你怎么这时候就出场了,现在好了,用一句不恰当的话来形容,我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果然,我还没来得及往外爬两步,那群人就炸开了,一个人捡起录音笔,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将那天的话全都录了个干净。
“草!你当时录音了?!”那几个人的声音抬高八个度,尖锐刺耳,同时更深更重的打雨点般砸到我身上,我的头磕到洗拖把的池子,比疼痛先来的是温热的液体,蜿蜒着从我额角流下,他们的声音在我耳边变得模糊混杂,像塞了一团棉花听菜市场嘈杂,后面还夹杂了男声,看来门口那群人也加入了进来。
哗啦——一桶凉水兜头浇下来,将我泼了个透心凉。
浑身都疼,全身都冷,我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录音笔应该已经被他们砸烂,不一会儿,落在身上的打少了,我的衣服和裤子口袋都被摸了个遍,手机被摸了去,我努力抬起手,却什么也没抓到,仿佛只是我脑海中抬手的一个意识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丢进了靠里的一个隔间,门被他们从外面抵上,一切嘈杂声响渐渐离我远去。
“先把她关一天,晚上再放她出来。”
“没事吗?”
“实验楼都没人来,怕什么?”
……
滴答……滴答……
我被丢进了最里面的隔间,开了一半的窗户呼呼夹着风,浑身都湿透,我被这冷风吹得从骨头缝里开始打颤,身上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疼,但最难受的还是小腹,像有几百斤重的锤子闷闷地捶打过来,疼得我眼泪都落下来,偏偏眼皮还睁不开,整个脑袋像是被糊了纸般折磨。
我的意识浮浮沉沉,洗手台水滴的声音愈发清晰,混着窗外的风,我试图叫喊,根本发不出声音,一双手在周围摩挲,不知道是不是打翻了垃圾桶,也不知道都是谁来这个洗手间,里面除了纸巾,我竟然还摸到了一片薄薄的金属,我抓起来,划到掌心时一道刺痛,而后有血流出来,温温热热蔓延我的掌心。
这把刀片仿佛专门在这儿等着我,叩问我:
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一片漆黑中,我恍惚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
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我受辱,受伤,重活一次,来到这样一个糟糕的世界,经历□□的折磨,图什么?
天没有降大任于我,我何必伤筋骨,受折辱?
此时的我完全想不起朝阳,想不起顾舒怡,想不起苹果和牛奶糖,那些美好的甜蜜的,早就不知道被我扔到哪里。
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委屈和不解。
我这根本就是在自讨苦吃,明明上一世就因为那漆黑难耐的痛苦跳了楼,重活过来,竟然还会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些甜蜜,那些美好,不过是另类的砒霜,让我停留在这个世界,然后一而再再而三地承受折磨和痛苦。
失去的记忆有必要想起来吗?
身死之后不过一坡黄土一把灰,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就断了,人都没了,记忆就更是虚无缥缈,毫不重要。
滴答……滴答……
水声清晰。
沙沙……沙沙……
雨声淅沥。
呼呼……呼呼……
风声萧索。
我放任自己下沉,仿佛融入漆黑的虚荣。
一滴眼泪溢出,温暖滑入鬓发。
或许,从早晨有雨,就是在告诉我:所谓秋游,重点不在于欢游,而在于悲秋。
昨晚朝阳哼的旋律又在我脑海响起,这一回,我却记起了歌词。
记忆中,童声齐唱,稚嫩甜美。
蓝蓝的天空飘着白白的云
红红的太阳藏着黑黑的夜
千纸鹤飞呀飞呀飞
太阳的背面是魔鬼
千纸鹤载着我们离开
千纸鹤载着我们离开
在歌谣中,我颤颤巍巍拿起刀,勉强蓄上力气,抵住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