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推了你一下?”朝阳语气上扬,明显不信。
我重重地点点头:“因为我说,他们要是再这样,我就告老师。”
“他们就走了?”朝阳眉头还是拧着,但比起刚刚,明显动摇了。
我抓住机会,眨了几下眼睛认真地盯着朝阳,企图让他看到我眼里的真诚:“当然,哪会有人不怕老师的?他们就是再拽,也怕受处分啊。”
“那他们为什么要找你要钱?”朝阳从不相信变为不解,“他们不是挺有钱的吗?”
幸好这个问题我很早就想过,简直对答如流。
“可能因为欺负我这种人让他们很有成就感。”我没钱,不好看,没背景,整个人就是早些时候破衣服身上的补丁。
让惨的人因为他们更惨,满足了他们的恶趣味。
朝阳那好看的眉毛又皱起来了。
我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你这种人?”朝阳眉头紧锁,不赞同地说,“温笙晖,不要这么说你自己。”
“你非常好,长得漂亮,性格温和,成绩优异,做事认真。你的好根本说不完,你不能那么说你自己。”朝阳清澈的声音混着风吹过来,我又闻到了丁香的味道。
“你应该好好对自己,保护好自己,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相信自己,肯定自己。”
丁香味愈来愈浓烈,朝阳走近了。
近得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暖烘烘的温度。
朝阳抱住了我。
温暖的丁香味彻底将我笼罩。
胃里的蝴蝶顺着血液飞到全身各处。
Butterflies in everywhere.
“温笙晖,保护好自己,对自己负责。”朝阳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伴随着的还有一声叹息。
“嗯。”我本想随便挑个受不了他们折磨的日子死去,朝阳的这句话却让我生出了另一种想法。
我要有尊严地活着,看着他们接受制裁,而不是用死来躲避。
路灯映出我们相依的影子,桂花依旧不遗余力地散发着香甜。
这晚我又做梦了。
我梦到地狱里的太阳离我更近了点,隐约还有白色的影子,但我看不清那是什么。
第二天,顾舒怡主动来找我吃饭,往后几天,我们每餐都一起,偶尔还会加上朝阳。
顾舒怡人很好,虽然我不太会说话,导致我们的聊天总会冷场,但她总是会不厌其烦地重新开始一个新的话题。
我疑惑不解,我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值得她和我聊天的?和我这种人说话,她不会觉得无聊吗?
我没有爱听的音乐,不了解流行歌,不爱看漫画,很少看流行小说,不追星,每天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在家里看书做家务,就连吃饭都是对付一口。
我这样一个寡淡的人,连我自己都觉得无聊。
换做以前,这个问题我只会闷在心里,一个人百思不得其解,但最近的频繁吃饭给了我一指甲盖的勇气。
我捏着筷子,指甲盖因为用力泛白,盯着盘子里的番茄炒蛋,小声问:“顾舒怡,和我聊天是不是很无聊?”
顾舒怡听到我这个问题,先愣了一下,旋即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我就是一个很寡淡的人啊。”我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抬头很浅地对她笑了下,“有时候我就会想,你和朝阳找我聊天,不会觉得我无聊吗?”
顾舒怡摇摇头,俏皮地朝我眨眨眼:“温笙晖,你对你自己好像有很大的误解。”
我怎么会对自己有误解?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我是一片贫瘠荒野。
但我没有反驳顾舒怡,而是安静地听她说。
“你不是寡淡,你是安静的小溪。很多人想到小溪,只能想到冰凉透明的溪水,但溪水里,其实还有绿色柔顺的水草,有游来游去的小鱼,有光滑的各种各样的鹅卵石。冰凉的溪水不过是人们对小溪的刻板印象。”
“温笙晖,你对自己不要有刻板印象呀。”顾舒怡的眼睛弯得像月牙,我的大脑因为她的这句话宕机。
我一直在给自己刻板印象吗?我一直在往我身上贴标签吗?
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结果,但并不妨碍我在此刻感谢顾舒怡。
“谢谢你。”
“这有什么的,不用客气的。”顾舒怡摇摇头,短发晃出微微的弧度,声音非常轻快,“我们是朋友呀。”
朋友......吗?
朋友吧。
顾舒怡天天都找我吃饭,一起走的时候,她会挽住我的手臂,因为身高差,我总觉得我的身侧贴着一多可爱的小蘑菇,并且,小蘑菇的身上也带着淡淡的丁香味。
这段日子我也很少能遇见那群混混,他们仿佛水蒸气一样消失了。我的录音笔还是一直放在口袋,以防万一。
窗外的银杏叶落了一片又一片,沿着风在空中轻飘飘地打转,坠落。那条独属于它坠落的空中轨迹,沦为宿命,那吹落它的风,到最后,只沦为控制钟表走时的擒纵系统。
他们也有另一个名字,叫命运的齿轮。
每一个环节,都促成了齿轮的转动,推演出命运深重的轨迹、轧痕。